年关将近,飞雪早降。
战事既然停了下来,老百姓自然还是要过年的。而在这种年关闲时,他们私下最感兴趣的话题,却是谁将被立为燕王世子。
这不是一个属于老百姓关心和议论的话题,但在燕王治下的北平城,以亲如一家的子民自居的他们还是有胆私下过过嘴瘾。
百姓都关心的问题,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朱高燧自然更为关心。
本来以为将母亲和大哥的丧事办完以后,父亲便要立二哥朱高煦为世子,毕竟他也知道无论是文成还是武就,自己都无法和二哥相比。
但父亲很意外地一直保持着沉默,这便让朱高燧重新燃起了登位世子的希望。
他暗地里托人探听父亲的真实心意,派人查探二哥朱高煦的行踪;朱棣的心思自然无人能懂,朱高煦却让他感到疑惑不解。
要么整日摆弄他那二十门铳炮,要么去燕山训练那些蒙古骑兵,竟是一点都不关心世子之位。
又如今日,明明父亲早令他二人申时议事,但现在已快到未时末刻,他竟然还没回府。
朱高燧自是不知,正是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这会儿,朱高煦刚刚至北平齐化门,身边随着沙里长、百里会二人。
三人俱是满脸疲惫,似是赶了极远的路。
朱高煦勒马,向二人说道:“你们回燕山继续操练,没有我的命令,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到北平。”微微一顿,再道:“寅人的事情,只能我们三人知道,就是对其他神甲弟兄也不能讲。”
沙、百二人应下,然后拨马向北。
朱高煦看着二人远去,眼神有些迷蒙,轻声道:“大隧之中,其乐融融?”片刻之后,眼神突然变得明亮起来,迅速打马回至燕府,然后略略洗漱便来到承运殿。
不多时,朱高燧与朱棣先后而至。
待朱棣落座,朱高煦上前道:“父王,孩儿刚刚收到消息,寅人已废。”
朱棣一怔,道:“何人所为?”
朱高煦道:“李景隆。”
朱棣长吁口气,半晌说道:“我今日向你二人交待之事,也是与李景隆有关。你们母亲和大哥的血海深仇,必须要他来偿还。”又道:“这件事不容易,却也是看你二人本事的时候。”
朱高燧心中一喜,暗道:“父亲言下之意,是否擒杀李景隆者便能被立为世子?如此机会,千万不能错过。”口中赶紧应道:“父王,孩儿定将李景隆人头斩下,以慰母亲和大哥的在天之灵。”
朱棣点点头,看向朱高煦,道:“煦儿,你呢?”
朱高煦垂首道:“孩儿尽力而为。”
朱棣沉默半晌,道:“煦儿有理。不错,眼前之事莫重于春暖以后起兵南下的事,擒杀李景隆固然重要,但打败他更为重要。”
朱高燧微微一怔,并未明白二哥一句尽力而为有理在哪里,只听得朱高煦说道:“父王英明。”
…………
过去六六三十六日,不仅静女习以为常,连第五安本人也习惯了。
不过是隔三个时辰泡下澡而已。
而三个时辰内可以做很多事,包括射几只雪鸡、斩一头野猪,甚至到山脚下的猎户家换些衣衫。
在平淡而极有规律的日子中,第五安的心境也渐渐平静;持着的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放下的是为城管军而生但并不能解决问题的担忧。
至于靖难之役,在春暖之前应该不会有新的战况。
玄龙洞已被静女执著而好奇地踏了无数遍,熟得不能再熟;让他意外的并不是玄铁金石的坚硬,而是张三丰对郭襄的情义。
这种比玄铁金石还要坚的情义,让第五安有些迷茫。
不是张三丰做了件让第五安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即匪夷所思地在玄铁金石上开凿了这间石室,而是后世记忆中所谓的一见郭襄误终生的说法,眼下看来似乎并不正确。
张三丰确实终生未娶,但却有着持续百年的思念,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甚至可以说是超凡脱俗的幸福。再者,他同时因此而成就了自己,成为了上至皇上、下达庶民都仰慕的一代奇人。
实在是什么也没有误。
而这正是让第五安迷茫的地方,一个痴情如是的人,如何又能修行大成、悟得大道?在他的认知里,大道无情是武林中人的共识,像黄裳这等天下五行的强者,便自始自终都不愿为情而误修行。
带着这种不解,他在三个时辰内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到石室静静地看着郭襄石像。
静女也在看,但她不可能清楚张三丰的情义,只是越来越觉得石像就是徐姐姐。因为如此,她便不想让第五安独自一个人这么长时间地面对石像。
美姐姐的事情还没落实,徐姐姐怎么也得再等等吧?
看着第五安目不转睛的样子,静女忍不住揶揄:“明日下山找些纸笔吧。”
第五安侧首道:“你要纸笔干什么?”
静女道:“把这石人儿画下来,画作图带在身上,省得你这样看着累啊。”
第五安忍俊不禁,正欲打趣几句,却又忽地侧过头去,细细地看着石像,皱眉不语。
石像雕刻在石壁之上,其四周布有若干圆点,像是星辰,似乎显示的是石像飘浮在星空之中;但第五安早就看出那并不是星辰,而是河图。
河图为圆点,圆点则有数。左三八、右四九;上二七,下一六;中间则是五十,总计五十有五。
张三丰乃大能之人,自然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