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府衙。
陈洪谧今年三十七岁,十年前二十七岁中举,三十一岁时又中了进士,为官六年,已经是苏州知府,但他心里明白,这苏州知府的职务,或许很快就不属于他了。
他官声极好,受百姓爱戴,同窗众多,好友也不少,如果一切顺利,事实上再升官也是很正常的。只可惜,苏州乃至于天下接连几年的天灾,很多地方民不聊生。即便苏州在他治下,百姓还算安居乐业,但是也没有余钱缴税。因为无法按期向朝廷交付税款,他的苏州知府一职,眼看就要到头了。本来上个月就该降职,但朝廷本身也没办法了,只好给他延了期限。
有幕僚劝他强制征收,这本来就是律法规定,他也明白。但是他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强制征收了税款,那很多百姓,就活不下去了。于是他对那幕僚说了那句名言:“吾宁以民命博官哉!”
眼看新的期限又要到了,陈洪谧这些日子心里是真苦。一方面,这降职确实让人郁闷,另一方面,无论降不降职,收不上税确实是他的错误,一任父母官,百姓连交税的钱都没有,怎么说也难以推卸责任。尽管他也知道客观上说,确实是天灾的问题,但心里仍然免不了自责。与此同时,他也在不断的想办法,想办法筹措资金,想办法抵抗天灾,让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早上刚起来,就有衙役说有人求见,自称“有帮助大人解燃眉之急之法献上”,事关重大,衙役没敢怠慢,就领进了后衙,另有人过来通报。
陈洪谧抱着万一的希望急急忙忙到了后衙,可一看见人,心里连那万一都没了,看花雪十三四岁,能有什么办法?或许是后进的学子来请教问题又怕被拒绝,就随口扯了大话吧?
但陈洪谧为人极好,即便心里有些生气,可还是以礼相待,先招呼花雪就坐,然后才发问:“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来和我开这个玩笑?”
花雪听他此说,便明白他肯定不觉得自己真有办法,但这是意料之中的:“大人,学生不是哪家您的故人,是真的有可以抵充赋税的办法献上,只是有一事相求于大人,此事不犯律法,但以学生的身份做不成,需要大人出面,特此相求。”
陈洪谧一愣,见花雪言之凿凿,心中的希望复又燃起,便说:“你所求何事?我有言在先,如果确实不违反法纪,我可以帮你出面。但你的办法得有效,否则欺骗朝廷命官,不是玩笑!”
“大人放心,学生既然敢来,自然是对办法有信心。而且学生是大人治下子民,素来知晓大人民望,敢以此事欺瞒大人,即便大人宽宏,不与加罪,传了出去,苏州的百姓也不会放过学生。”
“好。说你的事情。”
“学生幼时得先生收养,当时体弱,先生请梨园陈沅姐姐照顾学生,直到学生康健。学生感念照拂,年少而慕艾,欲与之结成秦晋之好,先生亦有成全之意,只是当时我二人尚幼,便打算等待几年。奈何三年前先生忽然先去,此事便一直搁置。我曾求梨园主人通融,但赎身之价甚高,非学生短期所能筹措,但沅沅姐出阁之期迫在眉睫。学生无奈,只好来求大人出面,帮我指婚。至少,请大人出面作保,让我先救沅沅姐脱离苦海,赎金可算欠账,学生可以立下字据,必定归还。”
“你连赎身的钱都没有办法,我如何相信你能有筹措税款之法?”
“有些钱财,即便知道在那里,但学生个人,为私利,不能去动。而大人为国家,为苏州百姓取之,是还利于民,此为人间正道,当为千古佳话。”
陈洪谧眉头一皱:“你不会想让我抄谁的家吧?”
“当然不是,虽然民间流传什么‘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但大人显然不会去做这种欺压百姓之事。如果大人是那样的人,学生或许也不敢向大人献策,说不定大人为了钱财,灭了学生的口呢!”
“也不是让我给富商加税?”
“虽然学生觉得富商应该加税,但税收是朝廷法度,该多少就是多少。某些富商或许为富不仁,但任何理由,不经律法剥夺他人财产,都是犯罪。而修改税法的权利在在朝廷,大人或许有上下微调以抵火耗的权利,但大规模给富商加税,大人恐怕没有这个权利。”
“那倒是奇怪了,还有什么钱财你取之犯法,我却可以取?”
“大人是答应了?”
“只要你的办法确实可行,一经查证,我就立刻去给你求亲。”
“学生先多谢大人!”
花雪得到了陈洪谧的保证,便将地图取出:“大人请看。”
陈洪谧拿着地图看了看,有些眼熟,但仍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六朝藏宝图。”
“荒谬!”陈洪谧大怒,以为花雪是江湖骗子,那种拿假的藏宝图骗钱的江湖术士。
“大人息怒,此图是真,而且就在离苏州城不到十里之地。”
花雪这话提醒了陈洪谧,他之前觉得这图眼熟,如今一看,虽然有一定差别,但确确实实是苏州附近的地形图。心下对比,不由一惊,其精细程度,比之他所见的官府所用的地图竟然还要精细,虽然图中很多地方与现实有差异,但如果考虑到绘制年代可能久远,那就完全可以理解了。难道真的有什么宝藏?陈洪谧很清楚,想绘制这样一幅地图,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做到的,而且他说藏宝之地距苏州城不出十里,这派几个人一探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