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是下半夜,暑热消退。空气变得凉爽宜人。露水很重,夜行人的衣服都是潮的。
高杆作物都长起来。土路从庄稼地里通过去,像是隧道。
两边是绿色的帐幔,头上是满天星斗。
夜行人是一个小队,一个男人,十七个女的。男的自然是猴子,他走在队伍的前面,旁边走着静枝,后面是玉兰小队十五个人,最后面走着竹青。
通知是傍晚的时候接到的。西北行署要猴子和竹青,带领玉兰小队和静枝,火速赶回,接受新的任务。
猴子和竹青觉得白天行军太过招摇,不如夜里赶路,隐秘又凉快。
通知还要求郎小队暂时驻守桃花岛,直到有新的部队接替他们。行署将湖荡地区设为一个区。由华阳担任代理区长,驻地就在桃花岛。
那支在战时临时组成的混编小队,战斗结束后,有几个离开了,大部分都加入了八路军。
后来,又有湖荡里一些零星的帮派人员前来加入。有四五十人。于是成了项湖大队第三中队。华阳亲自担任中队长。
由郎小队对他们进行训练,达到能单独执行任务的水准。
通知说,行署正在物色人选,干部很快就会到达桃花岛。
缴获汽艇一艘,归项湖区使用。
竹青小队上升为一支独立小队,直接归军区保卫部领导。
离开桃花岛时,柯玉兰回家探望了父母。他的父母认为她已经遭遇不测,忽见女儿精神抖擞地站在面前,还背着一支步枪。不禁又惊又喜。热泪奔流。
听说玉兰要参加八路军,他父亲对猴子说:“他是不是太小?才十六岁。”
猴子说:“没关系。你女儿将来会有出息的。”
他父亲说:“好吧,反正他也是你们八路军救出来的,只要你们觉她行,我就同意。”
猴子说:“桃花岛已经是八路军的根据地了。你也可以参加抗日工作。”后来玉兰的父亲柯大海就成了他们这个村的村长。
对于其他十四个女孩,要他们留下父母姓名,家庭住址等有关资料,然后由湖荡区负责通知他们的家人。
项湖荡诸事已清,猴子和竹青带着玉兰小队离开桃花岛,连夜赶往西北行署。
他们离开郎小队单独执行任务,已经好几个月了。这期间,他们做了几件事:
消灭了川岛的总部。
建立了王官庄根据地和湖荡区根据地。
组建了项湖大队。
打了三次大仗,和几次小仗,就是吴家集战斗,桃花岛战斗和王官庄战斗。
消灭鬼子、伪军和土匪八百多人。
队伍在夜色中悄悄前行。这些女孩子,长期在地下,营养不良,体质都不是很强健。而且,出来之后,就连续参加了一场血战。体力有很大透支。
还没有休息好,又要连夜行军一百多里,赶往西北行署,这对女孩们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困难。
有些女孩一边走路,一边打瞌睡。竹青走到队伍前头说:“猴子哥,让大家休息一下吧。”
猴子说:“好吧,大家休息一会。好多队员恐怕是第一次吃这样的辛苦吧。”
竹青说:“大家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喝点水。”
那些女孩累得腰酸胳膊疼,朝地上一坐就呼呼大睡。
静枝是练武之人,内功很有基础,走这点路根本算不上累。说:“猴子哥哥,还有多远才能到达呀。”
猴子说:“最少还有六十里路。”
静枝说:“我们已经走了多远。”
竹青说:“大概八十里。静枝妹妹,你累吗?”
静枝说:“说一点不累,那是假话,我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呢。”
猴子说:“那你歇会吧。”
静枝说;“我不想睡,我想和你们说说话。”
竹青说:“好啊,说吧,想知道什么?”
静枝说:“你们打鬼子,经常这样吗?”
竹青说:“什么样?”
静枝说:“就是,打仗啊,行军啊,没日没夜忙,有时还不吃饭不睡觉。”
竹青说:“这么说吧,我们参加抗战打鬼子这几年,睡在屋里的时间没有睡在外面的时间多。”
猴子说:“丫头,后悔了吗?”
静枝说:“谁后悔了?别以为就你们能吃苦,我也能吃苦。”
竹青说:“我们静枝妹妹可不是那种意志薄弱的人。放着家里那么好的生活不过,出来打鬼子,这本身就很了不起啊。”
静枝心里清楚,她为什么出来打鬼子?因为这样可以经常看见猴子哥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但只要看见猴子,就开心得不得了。
看似泼辣霸道的小女孩,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竟然就是经常看见猴子这么一点小愿望。
静枝知道,猴子和竹青自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读书,一起打鬼子,他们的感情一定很深,这不是谁要插一腿就可以插一腿的。
不,静枝绝没有那样的想法,他就是想看见猴子,只要猴子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她的心里就充满阳光。
静枝说:“我出来当兵,就是担心我大。他只有我一个人。”
竹青有些动情。揽住静枝的肩膀,说:“妹妹真是个孝女!”
静枝把头靠在竹青的肩膀上说:“猴子哥哥,竹青姐姐,你们出来这么久了,不想家吗?”
沉默。猴子和竹青都没有回答。
静枝说:“嗨!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
竹青拍拍静枝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