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雀欢带了两个亲兵去巡营,掐算着时间才回了营帐,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才刚回到自己的帐下,茶还未喝一口,那个叫马俊良的百夫长已经坐在那里恭候,见她进来,跪地磕了个头:“末将愿担军首之职。”
马俊良和她想的不一样,并不是战场上惯常见到的那种人高马大黄脸牛眼的男人,他背脊有点驼,头发和脸色一样的蜡黄,穿最窄的军装也大了一寸似的,像个庄稼地里随处可见的老头儿。除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外,全身似乎都没什么可取的地方。
马俊良也在打量沈雀欢,长身玉立的翩翩少年郎,发丝一丝不苟,衣裳也比旁人穿的都要妥帖,行动间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淡定,看到他的第一眼眉头毫无掩饰的一簇,反倒平添了几分豁达坦荡。
“小时候闹饥荒,人没长开,将军莫怪。”马俊良打趣着,笑出一口大黄牙。
沈雀欢毫不见外的拍着他的肩:“你这小身骨,能给我当将军吗?”
“您信得过我,我就能。”斩钉截铁,半点不打磕。
沈雀欢这人对武将都多有礼遇,特别是马俊良这样经历过大起大落之人,当即让人去寻曹东亭,打算连夜商量大计。
曹东亭接到传话的时候正窝在榻上想事儿,想的最多的一件就是接下去要和沈雀欢如何相处,这要是在京都那地方,他大可以老死不再见,可这是军营,沈雀欢除了自己再没任何可以拿主意的人了。
想到这儿,曹东亭有点愤愤然,他从没见过腹背受敌的人还把仅剩的稻草往外扔。
传令兵来营帐里找他,说“沈将军让您过去一趟共商大计。”
曹东亭心里就更别扭了,合着人家根本没把刚才的事儿当回事儿,他怎么感觉反倒是自己小家子气呢?
他呵斥传令兵:“什么沈将军?她算哪门子沈将军。”
传令兵是靖安王的亲兵,这些人和他们的老大甫占一样,总有那么一点儿的傻气,闻言不由的纳闷:整个军营都叫她将军,怎么到这儿来就不成了呢?
曹东亭换了件衣服,好好的整理了一番着装,这才大步朝沈雀欢的营帐而去,人还没见,先听见一声爽朗的欢笑声,竟是沈雀欢的声音。
沈雀欢正和马俊良坐在茶炉子边上说话,瞧曹东亭进来,笑着招呼他:“快来。”
曹东亭心中尴尬,面上却不显,受了马俊良一礼后,也坐了下来。
沈雀欢指着马俊良介绍:“这是咱们剿匪军的新任首将。”
马俊良和曹东亭俱是一愣,这……这也太直接了……这么简单就成了首将了?
沈雀欢一边着手给曹东亭斟茶,一边对马俊良笑道:“我们谁都不是钦差,能让你当首将的人只有战功,曹大人为人仗义,你差事办的漂亮,他自会在堇王面前提携于你。”
曹东亭心里咯噔一下,合着找他来是让他擦屁股的?
沈雀欢在校场上杀伐果断的举动,早已成为众人心中的偶像,马俊良哪里注意得到曹东亭,他全部的心思全放在沈雀欢身上,听沈雀欢一句话拍了板,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道:“还是那句话,只要将军信得过。”
曹东亭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沈雀欢只当没见,该点拨曹东亭的话她已经全说了,至于他要不要暂时站在王爷这边那还得看人的觉悟,再深的话她说不出来。
沈雀欢笑着打断马俊良:“你别叫我将军,我也不是什么将军,从今以后你只当从没见过我这么号人。”
马俊良心里就打了一个突,不过他马上就想通了,这次他们是跟着世子爷出来的,朝中的水又浑又深,眼前这个人的身份肯定十分敏感,他也顾不得太多,郑重道:“不叫您将军,那我叫您公子好了,甭管您是什么人,您把这帮乱麻似的兵都给缕顺了,我马俊良打心眼里服,既然您给咱们开了个好局,今后咱唯您马首是瞻。”
沈雀欢摆手:“不敢当,我单枪匹马一个人,没你们也成不了事儿,咱们把话说到前面,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甭管剿匪还是招安,只能进不能退,否则班师回朝也只剩个死,你明白我说的话吗?”
“明白!”马俊良表情绷得严严的,黄油油的肤色在蜡烛底下显得异常森然。
“好。”沈雀欢探过身子拍了拍他的肩,又对曹东亭说:“我刚才到外面看了一下,来了四十几个人要当百夫长,还有几个要当千夫长的,一会儿你再去挑一挑,宁缺勿滥,这些人都归马俊良支配。”
曹东亭没想到沈雀欢会对自己用这么亲和的口气,好像一个时辰前两人之间的那点不愉快根本就是他曹东亭做的一场梦。他不由道了个“是”,用的是属下才会有的口气。
沈雀欢又问马俊良:“我想要一二百人做前锋军,身手要好,箭要射得好,而且能听你的令不会临阵脱逃,你能给我把这个前锋军组建起来吗?”
马俊良不敢擅下结论,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两遍,才谨慎回答:“一百人尚可,二百人有些勉强。”
沈雀欢喜欢他这股认真劲,当即说:“那就一百人,限你两日之内找好人,还是那句话,宁缺勿滥,但要在暗地里进行,明面上还是要和大伙一起,等接到我的号令后,要保证这些人在一刻钟内到达我所制定的地点,能办到吗?”
“能。”
物以类聚,马俊良这几年虽然在走下坡路,所结交之人却都是侠肝义胆的真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