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芷说的虽然隐晦,但半年前遭了灾的大户人家只有那么一个,她也不瞒着沈雀欢,哭泣着说:“回小姐,奴婢正是护国公府的奴婢,但是护国公府……护国公府……”她想说护国公府的主子都十分和善,对下人也都宽待有加,她作为下人不相信护国公府有罪,但此时此刻,红芷纵使对旧主有千般同情,也不能当着新主的面说出来。
气氛沉寂下来,仿佛将红芷陷入到一滩混沌之中,她提心吊胆的跪着,过了好半天才听见小姐滞涩的声音:“起来吧。”
红芷迟疑,跪着抬起头,眸子里有百种疑问,见沈雀欢只盯着自己不说话,反倒紧张起来,垂了眼睑小心翼翼地起身。
“你不用怕我。”沈雀欢神色变得柔和起来,“王爷许是没告诉你我的身份,你们护国公府的三房夫人沈玉岚是我……亲姑姑。”
红芷脸上的血色忽的一下退了个干净,两只眼睛铜铃一样睁着,像是要把沈雀欢给看透了。
“你也是个命大的。”她笑着夸她。
那丫头两行泪却落了下来,再次跪地时膝盖被磕出“砰”的一声,“奴婢宁愿下去陪着老夫人。”
沈雀欢想,原来是国公夫人身前伺候的,怪不得气质上都能把她盖了过去。
沈雀欢不是罗嗦的人,只宽慰了她一句:“老天让你活着,必有活着的用意。”
红芷算是在沈雀欢身边安下身了,沈雀欢以为长儒身边的小书童必定也有特别的身份,下午时绕到长儒书房里问了问,那书童叫灵松,是长儒的一位故友托王爷带过来长些见识的,且那灵松说的一口浓重的浔塘口音。
长儒许是被他那海鲜味儿十足的口音熏着了,午觉竟然一直睡到了晚上。沈雀欢原要和他一块儿去向王爷道谢,他这一睡沈雀欢只能自己去。
如今见王爷实在是容易,朝东走上百步就到他殿外,白前进去禀报后,便招呼沈雀欢进去,他自己和平常一样,到殿外侯着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从未一个人进殿的缘故,沈雀欢忽然感觉到了一点儿别扭,地毯还是那块地毯,香炉里飘出来的还是原先的那种熏香,可她却好像不是原先的自己了。
到殿前再一抬头,咦,他竟没有穿玄黑色的袍子,而是一件紫红色春绸丝棉的常服,束冠也是琥珀色的玉冠,他人正倚在银红色的椅垫里,一手端着书,一手屈起指关节“哒哒”扣着椅子扶手。
奇怪,靖安王的衣饰,非黑即紫
沈雀欢直勾勾的瞧他,他也不恼,反倒在唇角勾了一抹笑出来,心想她日后若在外人面前这么直勾勾的瞧,可叫别人怎么看待呢?
沈雀欢看见靖安王的笑脸才想起自己来干嘛的,忙屈膝做了个礼,大大方方的道谢:“小女来拜谢王爷,一则移居,二则……前来服侍小女的奴婢,小女甚是喜欢。”
她拜的很正经,可半天都没见王爷回声,不禁福着身子抬起脸,发现他已经撂了书,直勾勾的瞧她,瞧得沈雀欢也不由跟着打量自己,哪里出错了吗?脸上有东西?还是礼做的不对?……
祁霖玉却是笑了:“莫非你道一句谢便想了事?”
沈雀欢默默收了礼数,这人果然还是要她还债来的。“王爷若有吩咐,小女一定万死不辞。”
祁霖玉挥苍蝇一样摆了摆手,“你就一条命说什么万死,本王若没记错,你现在已欠着本王两命了,你若每次都要用命来还……”他做了个掐指计算的样子,笑意更浓:“加上这两件得有四条命了。”
祁霖玉自己也觉得十分惊奇,摇头感叹。“不如你给本王写个凭证,日后本王和你清算起来也容易些。”
这话说得虽然小人了些,但还是在理的,只是之前那两命她能认,移居和请婢这样的事,用命换似乎亏了些。
祁霖玉也不着急,把书拾起来慢慢的看,想起荣王时常同他说的一句话:“这对付女人就如同熬鹰,累得很,你更适合同男人打交道。”
今晚祁霖玉忽然发现,熬鹰其实是挺惬意的一件事儿。
“王爷,立字据之前,小女其实还有另一件事儿想求您,反正是要立字据的,不如把这件事儿也记上?”
沈雀欢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得寸进尺,祁霖玉目光再次落到她脸上,两人对视了片刻,沈雀欢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正想说“算了”,祁霖玉已经无可无不可的应允:“好,说来听听。”
沈雀欢将“查找康王旧部,查找康王亲笔秘信”的始末前因一一道来,说完她魂不守舍的立在一边等待祁霖玉的决断,祁霖玉却半晌无语,沈雀欢不解地抬头,见他正倾着身子看向自己,深深黑眸如若点漆意味深长。“本王刚才想了想,立字据不好,不如你每求一件便给本王点什么东西做抵押。”
沈雀欢急着表白:“我身无长物,也无一技之长……”
“你倒很自知。”他将书扔到一边,说:“这事本王应下了,查好了通知你,但你别在康王头上耽搁太多精力,本王总觉得他身上的线索都被人有意堵死了,何不把事做得迂回一点,和你新得的丫头串一串思路,或许有用。”
沈雀欢愣了一下:“她知道我要报仇?”
“护国公府被烧之后她曾去给国公夫人收尸,甫占就是那时遇上她,报仇的事不必同她明说,你日后总需要人跑腿,便说想查查真相好了,你一个女郎说报仇,也没得人信。”
沈雀欢神色中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