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雀欢哭了,在渠延边境刀尖舔血的日子没让她落泪,满门冤亡的最初她的眼眶也没有湿,可是孤军奋战,带着誓死之心想保护一个人的时候,忽然身后多了一片胸膛,这样的安宁竟让沈雀欢顷刻动情。
众目睽睽之下,靖安王祁霖玉,搂过心爱的女人,他身后是黑压压的京都卫和明晃锃亮的刀枪佩剑,田增的气场有他周身的杀伐之气所渲染,可衣冠楚楚的祁霖玉却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绝对比京都最纨绔的贵公子更具高贵的派头。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给人一种比田增更加强烈的肃杀之气。
田增的手下已经将沈雀欢可能的身份告知了田增,田增表情显得很意外,用尽可能的礼貌态度对祁霖玉道:“下官眼拙,竟没瞧出是王妃殿下。”
祁霖玉搂着沈雀欢的那只手正轻轻的抚碰着女人背后的刀伤,并没有搭腔的意思。
田增虽然没和靖安王有过什么正面接触,但京城里谁不知道靖安王阴毒的性子,连太子都要对靖安王礼让三分。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田增自嘲的笑了笑,语气已经示弱了许多:“王爷,下官实在是公务在身,逃犯就藏在里边儿,王妃兴许是对咱们有所误会,现在王爷来了,下官也就放心了,只要让咱们进去搜一搜,犯人不在里边儿,下官一定立刻撤退。”
祁霖玉闻言抬眸一扫,笑了:“你还想撤退?”
修长澄澈的眼睛里浮现出的一点点笑意,不仅没让别人感觉到温暖,反而有种浑身恶寒的错觉。
霎时间,街头又是一阵骚动,另一支身着玄色铠甲的兵卫,步伐一致的朝这边走来。
田增眯起眼睛,竟然是禁军。
田增立刻想起,今日的花神盛会都是靖安王出钱出力筹办的,负责花神节的京都卫得到的御旨也是受命靖安王,靖安王能够支配京都卫,自然也能支配少量的禁军。
可带着禁军来和京都卫对抗,可就太说不过去了。田增也怒了,“王爷这么做,下官很为难啊。”
他话还没说完,祁霖玉已经带着沈雀欢转身,大大方方踏上了双马宝车。沈雀欢欲言又止,祁霖玉却在她的背上轻轻按了按,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沈雀欢霎时明白了,以祁霖玉的能力,早在他刚出现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就应该被他转移走了。
身后传来甫占冷冽的声音:“来人,田大人欺压良民,押回京都卫交给丁大人。”
“你……你们公然包庇,就不怕我告到皇上面前?”
甫占一句废话都不说,指着田增的一个副将:“你,带着你的人进去搜,有你们要找的人也就罢了,若是没有,就算你们不想去御前都不行了。”
沈雀欢被祁霖玉安置在双马宝车里的锦垫上,有些担忧的问:“这样会不会惹了麻烦?”田增是出了名的阴险小人,今天受辱至此,可想而知日后肯定会加倍报复。
祁霖玉容色淡淡:“他没有翻身的机会。”
沈雀欢再次了然了,论阴险,田增又怎么是祁霖玉的对手。
祁霖玉在暗格里拿出伤药,着手为她处理胳膊上的伤,他的动作轻柔细致,沈雀欢反倒因为自己的粗鲁而感到羞赧,气氛沉寂,隔了半晌祁霖玉才幽幽的问“你不好奇今天发生的事吗?”
沈雀欢转头看她,满肚子的疑问都快把她折磨死了,她就等着祁霖玉这样说。
祁霖玉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那个人是宋夫人吧?”
沈雀欢怔愣,露出一副被人揭穿的表情。祁霖玉缓缓起身,拉着沈雀欢到一旁的茶桌坐下,然后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
沈雀欢迎着他的目光,“你是怎么猜到的?”问出这话沈雀欢又觉得这话有点幼稚,她身边不仅有金杏而且还有甫达,这些人都是祁霖玉的手下。
想到甫达,沈雀欢不由问道:“是甫达去通知你的?”
祁霖玉微微点头,“田增前几日放出消息,要在七月十五斩杀羽驰要犯,七月十五之前只有花神节京都卫增防同街和安定门,才有机会救人。”
沈雀欢咬了咬嘴唇,“田增又不傻,肯定要设伏。”这么浅显的道理,她不相信姑姑不明白,可明明预料到还要往刀口上撞……
祁霖玉“哼”了一声:“你们江家的女人,毛病也都差不多。”
不计后果,不懂变通,能单枪匹马就绝不拖累朋友,就算希望微乎其微,也能舍了一条命去做。
有件事祁霖玉并没有同沈雀欢明说,宋夫人江月琴要救的那个人也只是羽驰军的一个副将,早已经反了水,是当初指认江家囤结私兵的证人之一。
祁霖玉的确也打算救他,那是为了日后为江家平反有备无患,可江月琴去鸡蛋碰石头,却是不知此种内情,也许江月琴的目的很简单,而且和江浅不谋而合,她们都认为自己活着已经是捡到一条命了,能救一人便是赚到,没什么可顾及的。
可沈雀欢舍身去救江月琴这件事,祁霖玉虽然能够理解,心却并不舒服。
眼前这个女人的心,可是真冷,说舍命就真去舍命,对自己所拥有的毫不留恋,祁霖玉想,到底要再付出多少真心,才能把这颗心给捂热呢?
沈雀欢也感觉到了祁霖玉情绪的低落,而且她也明白祁霖玉对自己有些失望,可是这样的事她又如何开口道歉呢?告诉他,决定救人之前想到的唯一一个人就是他?她自己心里的抱歉和羞愧其实并不比他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