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休坐在山头,躲在松树荫里,听着泉水叮咚,望着月色无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伸手搓着鼻子,用力吸了吸鼻涕,在心中感叹道:来山上学圣人悟道这种事还真不适合他,心情郁闷还是去喝酒好了。赵含休刚站起来,忽然发现前方有一道粉影,赵含休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确定没看错之后,他怀着颤抖得合不拢嘴的心情走了上去。赵含休刚要打招呼,忽然听见有人说话之声,他躲在树后,静静听着,只见粉衣女子叹口气,从袖子中拿出一支玉笛,递给来人:“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
那人接过玉笛,道:“若非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这样的私活我是不接的。”
女子低声道:“有劳大人了。”
那人没有说话,等女子再抬起头之时,那人早已不知何处去了。粉一女子双手合十,向天祷告:“但愿皇天庇佑,早日将凶手惩处!”女子终于转身要回去,却看见站在林荫下的赵含休,女子一愣。
赵含休还是那样挺拔而锐气,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反而是她自己,变得十分沧桑。或许女人都比男人容易老吧,过了十八岁,想藏点心事,脸上就会显出纹路来。女子福了福身,正准备离开,赵含休忽然开口:“阿绮。”
韩绮顿住脚:“何事?”
赵含休,那个虞国第一辩士、在诸侯列国之中也大名鼎鼎的名嘴,平素白眼不给人就不错的、从来都是自信非凡的人,居然在韩绮面前面红耳赤、结巴了起来:“刚才我都听、听见了……你,你,你还在为鸣泷的事奔走?”
韩绮点点头:“周家父子的死因有蹊跷这你是知道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和哥哥居然选择坐视不理,你们太没有人性了。”
赵含休赶紧解释:“阿绮,不是我们不想管,是无法管。当初查这件事的是我父亲,他费尽全力都证明了周伯伯和鸣泷确实是在战场上遭遇南蛮的埋伏身亡的。如今南蛮已经归顺,阿绮,听话别闹了,周伯伯生前疼你,鸣泷和你也……他们一定不希望你再为他们的事情耽误自己。”
“我就算耽误我自己也要查出真凶!”韩绮喊了出来,这么多年,她以为她已经心如止水,可是她仍旧控制不住她自己,她的泪水氤氲在眼角,“他们明明是被人谋杀,为什么你们大家都选择视而不见?比起耽误我自己,周伯伯和鸣泷他们更需要的是清白!你回去看过吗?你家的后院都被你的婆娘封死了吧?周家现在荒芜得不成样子,每个人都说他们是打败仗的废物,没人给他们祭奠,没人怀念他们,他们为虞国鞠躬尽瘁一辈子凭什么获得这样的下场?!”
赵含休见她忽然激动,想上前安稳住她,没想到韩绮更加激动:“你不会懂的,你怎么可能懂?你和哥哥一样眼里只有仕途经济,你现在有家室有儿子,请你和你的夫人、还有你夫人的家人,不要再来介入我的人生!”言讫,韩绮转身就跑。
可是韩绮一个大家闺秀,又常年养在深宫,根本不怎么运动,才几步便被有武功的赵含休追上,一把圈进了怀里。韩绮拼命挣扎,赵含休的手越收越紧,韩绮后来失了力气,便瘫软在地上,任由赵含休抱着,不肯说话。
赵含休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知道的,我真的都知道。你不是乱说的人,我帮你。”
韩绮没有理会他,她挣脱开来,自顾自离开,赵含休一路尾随,直到她进入韩家旧宅,才放心:看来韩绮是利用自己的休假,以归省为理由,跑出来的,明天宫里人会来接她,不必他担心了,再留着,流言蜚语起来,她又要怪自己了。赵含休刚要走,一转身正好是自己家,而且薛氏和薛斓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都很复杂。赵含休不想解释,抬腿要往衙门回去,薛氏想留却说不出口,还是薛斓挽留:“姐夫,天色已晚,别去打扰衙门里的人起来开门,在家里歇息罢。”
薛斓的心里觉得有些懊丧,这明明是一家人,疏离得不成样子,他觉得他就像是叫同僚在家里小住一样客套。
还好赵含休也是真的累了,他回了家,才刚躺下,薛氏和薛斓就进了来,一个坐床头、一个坐床尾,大有逼问的架势。难得薛氏这么强硬,赵含休也懒得藏,他累了想睡觉,不想为了这点小事浪费时间:“我在山上学圣人悟道,偶遇了阿绮找南华的假耗子办事,怕她出事一路跟着的,人家看见我可讨厌了。所以我心情不但没好反而更糟,你们要是继续,我不介意继续当坏男人跟你们闹。”
赵含休说得出做得到,薛斓也不想再搞,反正他决定不管了,便出去了。薛氏在床尾踌躇半天,最终还是选择出去了,因为赵含休早已无视她选择入梦了,她再呆着也没什么意思。当初是她自己义无反顾地贴上这团火,守了这么多年的活寡,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赵含休睡了半夜,忽然蹦起来,悄摸儿提着灯笼出去,来到后院,那扇尘封的门有些微的灰尘。赵含休伸手一拉,门竟然没有被封死,他一喜,赶紧开门往荒芜很久的周家钻。不巧,晚上睡不好的薛斓想月下练剑,正巧看见赵含休鬼鬼祟祟去了周家,他不放心,便尾随赵含休过去了。
而赵含休全然未察,他走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道路,逛过每一个院落,最终来到大堂,那大堂那么黑,仿佛一个妖怪的巨嘴,要吞噬一切。赵含休觉得有些寒意,他不明白为什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