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明和耿忠不敢抗议议事堂外的龙禁卫戒备森严,驻地炮楼上黑森森的炮口对准这边于是随从都留下了,阎将军吩咐禁军,带他们往专门的院落安置。
第二道把关是龙禁卫营指挥使白骁。
白骁站在台阶下,盯着属下“迎客”:先验看每个客人手中的请柬;验看无误后,再检查身上,将利器收了;最后每人发了一个香囊。
香囊的式样分几等:
最精致的发给耿忠、林子明、方磊、严楚瑜等人。
次一等的发给李荆山、黄知府、各县县令等人。
最末等的发给青华府的地方豪绅。
耿忠等接了香囊,神情困惑。
皇甫仁在议事堂门口迎客,皇甫仁伸手向众客道:“请进这香囊要佩戴好,是钦差大人的心意。”
耿忠等人听了心一凛。
唯独林子明顺手系在了腰间。
见此情形,耿忠等人也都系了。
皇甫仁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微笑着去迎接后面的客人了,并不管他们戴与不戴,也不强迫他们戴。
林子明走到梁心铭身边,对她笑道:“送香囊是梁县令的主意吗?样式倒是不错,绣工也不错。”
梁心铭意味深长道:“林二爷喜欢就好。可要佩戴好了,别弄丢了才好。”说着目光一晃而过,落在耿忠脸上。
耿忠笑容明显一僵。
梁心铭笑意更深了。
林子明道:“怎敢丢呢。钦差大人送的,必定是好东西,若是丢了,吃亏的也是自己。”
梁心铭不置可否,只伸手道:“请”微微倾斜的身形,伸出的修长手指,动作十分的优雅。有些衣裳抬人,有些人抬衣裳,这牛屎绿的官服一般人穿都很难看,但是梁心铭穿在身上却风采灿然,叫人目光转不开。
林子明凝目看了她好一会,欣赏她这优雅,仿佛昨天的事没发生般,丝毫不再担心林千梓。
梁心铭很纳罕: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不会看破了她的谎言吧?或者,他敛藏了真实的情绪?不论是哪一种,他都给她深不可测的感觉。她暗自提醒自己,切不可大意,这世界藏龙卧虎,绝不可小瞧了对手。
她又催他进去,自己要迎客,可没工夫陪他站这唠。
林子明便先进去了。
然后是李荆山,和女婿王谅联袂而来。
再然后是严楚瑜和严老爷严大爷一行人。
再然后是方磊和青华府方家本家爷们……
梁心铭过滤般,含笑迎进一个又一个客人,有官有商。她虽有气度,却也不会谦逊至此,之所以站在这,一是做给人看,二是看来人。
看来人什么呢?
自然有些门道。
王亨再广撒请帖,也不可能将不入流的小官给请来,总要上得了台面。如黄知府,还有青华府下辖几个县的县令都赶来了,再就是府衙和县衙内有品级的属官。
那些没品级的胥吏和班头衙役虽然职位低,平日里办事却要靠他们,其中不乏心腹,也都跟着主官来了,一是帮着打点支应事务,二来跟着长长见识。他们不能进议事厅,就在外面候着。有些人脸上全是好奇,有些人神情警惕,还有人不动声色地四处察看,或者四处与人寒暄交结。
这么一来,阵仗越发大了。
梁心铭看了一会就准备走。
内院女眷也来得差不多了。
男人好弄权谋,女人爱耍心计,来了这么多女人,只要有那么几个七窍玲珑心,恐怕就能唱大戏。
她怕惠娘驾驭不住。
她交给惠娘的任务并不多,但这么大一场宴会,万一中间出点变故,会打乱整个计划的。
说是盛宴,但是既没请戏班子和说书的,也没有找些秦楼楚馆的歌舞女子来作陪,只是吃酒宴。
王亨办这场盛宴的目的是为了查案,请戏班子的话,来的人越发杂了,不是自找麻烦么。再者,找些女人来,他又不会染指,回头还让梁心铭不高兴。
他人虽坐在堂上,却牵挂梁心铭的去留,一面将来客尽收眼底,一面不忘让一安去看梁心铭走了没有。
一安便借传话跑出去几趟,每趟回来都对他轻轻摇头。
他微微皱眉,看看堂下都快坐满了,便示意一安“上酒”。于是一安带着双喜三元四顺等人,各执一银壶,下堂挨个地帮众人斟酒。来回走了几趟,才斟完。
酒杯都是一色的青花瓷杯。
小小的,花鸟纹。
杯中酒清冽无比。
众人都是酒经考验的,闻着觉得有股异香,不禁互相交换眼神,低声问这是什么酒,竟然都没喝过。
老阎王正缩在后院的二楼上,望着前面议事堂奸笑:老夫才配的酒,喝了终身难忘,便宜你们了。
王亨不给众人时间琢磨,咳嗽了一声,顿时“嗡嗡”的低音静止了,人人抬头看他。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们,并未停顿,但是大家都感觉他注意了自己,更加正襟危坐。
王亨开口了,清越的声音响彻大堂。
先是一番客套话,说他代皇上巡视徽州,这场宴会就是皇上奖励地方官员辛苦的,说罢话锋一转。
“……这将军府才被灭门,背后牵扯谋逆大案。本官追查月余,却抓不着头绪,因此请各位来此相助。本官知道,反贼拉拢了许多官绅,到底谁忠谁奸?”
堂上落针可闻。
谁也不敢出头。
耿忠也没有多嘴。
王亨举杯道:“这杯酒,便是本官辨明忠奸的清心酒,若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