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抱着欢喜软乎乎的身子,撒娇道:“欢喜,我要喝清汤!绿绿的汤,什么也不放!”
欢喜搂着她乐呵呵道:“姑娘等着,我马上就烧一锅清汤,就放点嫩菜秧子。哎呀,没有青菜!”
朝云说的“清汤”,其实做起来复杂着呢,关键全在那汤底,是用鸡汤或者大骨头加瑶柱和山珍熬出来的。把这汤撇去油,再将才打霜的水嫩小萝卜去了皮,放在汤里煮,煮成的汤最清甜爽口,又顺气。或者用嫩菜心在汤里滚一遍,滚得汤色绿莹莹的,让人看了就口齿生津。
这几天缺水,朝云一直念叨这清汤,仿佛念叨、回味那汤的味道也能解渴似得——听梅止渴。
眼下来不及熬汤底,但欢喜有办法快速调制一锅味美的汤底,满足姑娘的需求,如此才彰显她的厨艺。
汤做好后,欢喜获得众人交口称赞。
惠娘吩咐绿风,给二门外的丁丁等人都送了些汤去。
方磊一碗热乎乎鲜美的清汤喝完,周身舒畅,再听见院子里的清脆笑声,也情不自禁笑了。
前面军营也得了解药,老阎王嘱咐火头军先烧开水给众人喝,缓解缺水;然后再熬米粥,让每个禁军喝一碗粥;然后再做其他食物进食,循序渐进。
一碗粥喝下去,萎靡的禁军如同灌了水的干涸枯苗,顿时焕发出生机,都嚎叫起来,庆幸逃过一劫。
汉子们用水往身上淋。
不觉得秋凉,只有舒爽。
吼叫声几乎掀翻了营地。
然后众人问起这解药的来历,竟是得益于王亨和梁心铭的预先筹谋,不由得害怕起来。
他们没有听王亨的命令,还差点将梁心铭的妻女送出去,坏了大计划,王亨回来,能饶他们吗?
越想越害怕,十几个闹事的指挥使在项群带领下,来议事堂找皇甫仁请罪,要去内院给惠娘磕头赔罪。
皇甫仁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请罪、赔罪,一是给梁心铭应有的尊重和脸面,再就是给这些人一个退路,免得事后受军法处置。虽然昨天皇甫仁说过饶恕他们的冲动,只记了五十大板,但谁知王亨会不会认账?那可是个煞星!
于是,一帮人又去了二院。
丁丁进去通报,众人等候。
等候时,大家又向方磊致谢。
他们被方磊指着鼻子骂了一通,甚至杀了孙志强,还要向他致谢,因为真是方磊救了他们。方磊当时是救惠娘,但反过来说,其实也救了他们。
方磊道:“以后行事,三思而后行!”
这话是对众人说,也是对自己说。
他看着院内心道,爷也吃过大亏的。
惠娘听了丁丁的回禀,觉得极有脸面和光辉,心里底气又足了:馨儿女扮男装怎么了?
她一直立功,一直救人。
为官一方、造福百姓!
忠心为国、替君分忧!
她有这个想法,当然要说出来,客气几句、躲在屋里不见人,那不是她李惠娘怠
正想着,苏莫琳得信来了。
苏莫琳那也是人精,生怕惠娘碍于脸面不敢出去见那些糙汉子,白白放过了这个出气的机会,便叽叽咕咕附耳教授了惠娘一番话,“别怕,只管去!”
惠娘一听,正中下怀。
于是她让丁丁去引项群等人进来,自己回房去换了一身衣裳,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牵着朝云,在绿风、樱桃、思思和璎珞的簇拥下,来到堂上。
既是赔罪,又是对女眷,郭俊、皇甫仁、方磊和老阎王都来了现场,以示公事公办、正大堂皇。
项群领头,对惠娘躬身赔罪。
惠娘本坐着的,见状忙站起来,侧身让开道:“不敢受各位的礼。之前的事不必再提。
“我夫君既做了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做多少都是为官的本分,是向皇上尽忠、为百姓谋福。
“就是我昨天主动要出去,不是被你们逼的,也不是想沽名钓誉。我就想:我一个妇道人家,既不能像夫君一样为君分忧,也不能像各位上阵杀敌,本是无用的人。反贼既要我去,我便去,若能因此救了几万石村镇的百姓和将士们性命,我也值了,也算积了功德。
“其实我也有私心的——就是我女儿,我同我家老爷这些年就只有这点骨血,我实在舍不得她。
“你们不怪我自私自利吧?”
一群糙汉子听得面红耳赤。
项群最先跪下,对惠娘拜道:“堂堂须眉男儿还不如夫人深明大义。梁夫人,好听的话在下也羞于出口,在此只说一句:从今日起,梁大人就是我老项的恩人。往后梁大人有什么事,我老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他指挥使忙都拜倒,也这么说。
惠娘忙蹲身回礼,一面又推朝云,“去给各位叔叔伯伯磕头。咱们不能受叔叔伯伯的大礼。”
朝云便上前,有模有样地对众人磕头,学着她娘的口气道:“叔叔伯伯们,别多礼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小女孩说到这停下,觉得这话忒假。
什么叫“我们应该做的”?
她可没想奉献自己救别人。
她还要等爹爹回来呢。
于是她纠结道:“可是,我真不想死。我……我刚做了新衣裳,才穿一次……”说完忽闪着黑亮的眼珠不安地看众人——他们会不会觉得她很自私?
众人愕然看着朝云,羞愧欲绝——若朝云不想死是自私,那他们昨日的行径又算什么?
堂上诡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