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玉才把玩着桌上被高守喝空的酒壶,笑得快喘不过气来,声音都有些变调:“想溜?哈哈哈,死到临头,你还在醉生梦死。”
高守清醒一点后,略一细想,又注意了申玉才等人的表情和言语,瞬时有了几分明悟。
“醉生梦死?醉生梦死又如何?”
高守冷冷反驳一句,眼中寒芒乍现,旋即隐去,嘴角弧起哂笑一声,走过去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一定要作个诗,才能让我安静睡一觉是吧?”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高守已回过头去,直接在墙壁上挥毫。
“不可……”佟掌柜想阻止高守在墙壁上乱涂,但见高守刚书写出的一段文字后,他顿时大张着嘴巴,再也叫不出来,冲入口中的话语,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祝本先念出这两句后,手中水墨画作一抖,差点把持不住,戏谑笑容立时僵硬在脸上。
申玉才的笑声,戛然而止,惊疑不定的看看墙壁上文字,又看看高守。
围观的人群中,谈笑声迅速变小,很快静默下来。
那些不爱凑热闹或洁身自好的人,没有跟着申玉才过去,如齐盛、刘道江等成名文士,他们此时也被大厅角落的异状吸引,停下谈论,纷纷站起来,投去好奇目光。
当他们看到墙上书写的词句后,顿时眼中精光大盛。
短短两句,便意境非凡,构造绝妙,内容既有醉与梦之虚,又有细致描述‘挑灯看剑’和‘吹角连营’的生动之实。
深夜看剑,号角吹响,一静一动,又互相对照。
动静虚实,完美的结合在这两句词中,浑然天成,意味无穷。
虚虚实实间,他们恍惚看见。
“一个将士,在夜深人静,酒醉之中,仍念念不忘的挑亮油灯,拔出战剑,细细端详,将士看着宝剑,仿佛梦中回到吹响战斗号角的连绵军营,戎敌逼近,厮杀在即。”
杀敌报国的热切雄心,天地可鉴。
也使得在场恨不得前往疆场,杀敌报国的人,很容易把自己代入梦中,化身成那位将士,身临其境。
而这两句还抛出悬念,为何喝醉了,还急着挑亮油灯,细看宝剑?
为何是梦回到吹角连营,而不是别的地方?
这悬念,深深吸引住人们,期盼后面的答案。
高守沾了下墨汁,继续在墙上笔走龙蛇,奋笔疾书。
“八百里分麾下炙……”
“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祝本先用越来越颤抖的声线,勉强念完上阙,再也出不了声,最后一字念完,他突然站立不稳,噔噔噔,连退三步,身体晃动不止,手中画作掉落地上,犹不自知。
然而根本没有人关注祝本先,所有人不是瞪着高守和他的文字,就是面面相觑,骇然对望。
眼角不停抽搐的申玉才,与一脸懵傻状的皮五,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无法置信的表情,似乎在喊,这不是真的,不可能!
齐盛、刘道江等人不约而同的,往高守方向缓步靠近,那墙上文字,如同一道强劲龙卷风,所有诗词行家或爱国志士,都情不自禁的被吸卷过去,进入词句营造出的仿若真实的征战梦境。
“听到战斗号角,将士一跃而起,迅速披上战甲,手执宝剑,出了营帐,得知大批戎敌正包围而来,他镇定的把烤熟牛肉,分给麾下兵士,吃饱肚子,命令奏响鼓舞士气的战曲,唱起雄壮战歌。秋风萧瑟,旌旗猎猎的边塞沙场上,兵强马壮的军队,战阵齐整,士气振奋,静候将军点兵出战。”
凛凛肃杀之气,喷薄而出!
其中点出的‘秋’字,不但增强萧杀苍凉之感,也应景现下的秋季,同时融入诗会次题咏秋立意,可谓一字三关。
齐盛、刘道江等人呼吸急促起来,极想高声惊叹,却又怕破坏了梦境。
二三楼厢房内的人,感觉到本是热闹嘈杂的一楼,忽然间声息全无,然后他们转头发现一楼所有人,包括店伙计和下人,都默不作声,朝着高子御方向望去,而那高子御好像在墙壁上写着什么。
眼力好的人,嘴中默念,目光登时大亮。
眼力不好或视线被遮挡的人,见此极其罕见的情形,等不及耳目上来递送消息,也顾不得身份显露,纷纷走出厢房,倚靠在厢房外走廊栏杆上,探出头去张望。
尊文轩的几位宿老,便是如此,秦老、乔怀远等年老眼花,依然看不清,只能听卢老卢升向缓缓念出口。
折可适与折家长者等也来到折彦野身边,不用他们开口,折彦野异常兴奋的简略说了情形,然后为长辈们读出墙壁上的词句,高守写一字,他念一字。
种家包下的厢房,位置较好,种师道与种师中从小习武,目力不俗,因此他们站在窗户,即能看清一楼境况与墙上文字。
本来透过窗户缝隙,也能大致看到,但缝隙显然已满足不了种师中与种师道的惊奇,他们大开窗户,一看之下,霎时呆若木鸡。
他们目光定定,出神的紧盯墙上词句,忘乎所以,痴然等待高守书写出下一个字,仿佛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文士打扮的白衣少女,嘴角渐渐扩大,扬起笑颜,美目迷离,凝视着高守,她轻咬下嘴唇,心头怦怦直跳,仍为高守捏着一把汗,生怕他半途而废,写不下去。
她转念心忖,他已证明自己了,写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