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在信上说,因为秋猎上圣上赏赐各国来使颇多财物以彰显大国上邦的风采,所以最近西凉安分很多。明年开春,等西凉水草丰美,消停了,他就能回京歇息一段时间了。”白氏拍拍摸摸冯淑嘉的手,笑道,“我们嘉儿长大了,也该正式说亲了。”
翻过年来,冯淑嘉就十四岁了,时下很多女孩子在这时亲事已经说好了。
长女婚配这么重大的事情,白氏怎么可能一个人做主,自然要作为父亲的冯异也同意才行。
冯淑嘉没有脸红,反而一怔。
为了她的亲事,白氏连冯异也搬出来了,可见是动真格的了。
然而萧稷的身份,让她现在无法在两人之间做任何的决定,更不能将自己的心意对白氏吐露分毫。
先不说一直对萧稷戒备颇深的白氏不会轻易同意,单是稍有不慎就会将武安侯府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样的后果,就是她承受不了的,更不敢去赌一把侥幸。
白氏只当冯淑嘉是吓傻了。
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哪怕在外头再能干,一碰到这种事情,总会娇羞难当。
意味深长地看了冯淑嘉一眼,白氏笑道:“这找婆家可不是容易的。你年纪小,别被那些华而不实的花言巧语迷住了眼睛。找婆家别的都不贪图,至少人品得硬,对你得好……可偏偏这是最难办的,所以要细细地找,慢慢地寻……”
冯淑嘉陪坐听着白氏絮絮叨叨的教导,想着白色话里话外对她的提点和对萧稷的防备,心思却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和冯淑嘉同样心不在焉的,还有萧稷。
看着那娟秀得体的字迹,萧稷实在想不出对方竟会提出这么大胆的要求,而且还那么地理直气壮,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他可能会拒绝。
虽然,在接到信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赴约。
看完最后一个字,萧稷眉头紧皱,将信笺凑到烛火上。
火舌猛地上窜,卷住了大半信笺,转瞬间便将一切化作了灰烬。
柳元皱眉,劝阻道:“来者不善,少主可千万不要轻易上当。毕竟,如今的出云上仙可是为隆庆帝所用。”
所以这一封满是威胁的邀约,极有可能是隆庆帝授意潘玉儿出面来办的。
萧稷却不以为然,道:“潘玉儿此人心机深不可测,行事乖戾,非常情所能揣度。我倒觉得,像她这样凡事都喜欢留一手的人,绝对不会一上来就这样轻易地将自己最大的底牌摊开给隆庆帝知道。”
所以关于他的身份这样重大的事情,潘玉儿肯定会暂且隐瞒,以谋图更大的利益的。
柳元见萧稷心意已决,大为担忧,极力劝阻道:“少主就是舍不得冯大姑娘为难,想帮武安侯府一把,可也不能将自己至于炭火之上呀!咱们辛苦隐忍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天理昭昭,蒙冤得雪!您这么冲动行事,若是王爷和王妃泉下有知,定然会责怪您的!”
为了劝阻萧稷,柳元不惜把晋王和王妃也搬出来了。
他方才可看的清清楚楚,潘玉儿除了在开头称呼萧稷一句“萧公子”,接下来再也没有提到半点有关萧稷身份的秘密,反而说的都是武安侯府的“血光之灾”。
柳元并不反对萧稷帮助冯淑嘉,毕竟那是恩公的女儿,将来或许还会成为他们的少主夫人,保护她是应该的。
然而那并不代表,可以以萧稷自身的安危为代价。
然而萧稷却摇摇头,坚持道:“我决定赴约,并非仅仅是为了武安侯府,也是为了自己。潘玉儿此人心机深不可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是我这次拒绝,还不知道下回她会设下什么圈套来算计于我。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摸清敌情,一劳永逸。”
柳元知道萧稷说的不错,却不敢放任他拿自己去冒险,谏言道:“少主若是坚持要去碧云观会面,那还请容属下乔装打扮一番,代替少主前往,以保万无一失。”
他自幼跟随萧稷,对于萧稷的一切都很了解,若要模仿也不算太难。
万一这一切都是隆庆帝的诡计,到时候他还能够替萧稷抵挡一阵。
萧稷虽然不愿意让柳元代替自己冒险,却也明白自己若是坚持要去,只怕底下的人都要跟着担心不安,反而人心浮动,容易坏事,只得点头答应。
“不过,到时我也会跟着一起去。”萧稷坚持道,见柳元一脸急色又要反对,抢先一步堵住他的话,“潘玉儿的目标是我,我若是不去,万一你被她识破了身份,闹了起来,反而更加不好收拾。
“而且,既然潘玉儿选定在碧云观相见,在咱们的地盘上,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柳元只得屈服,心里却对潘玉儿而恼恨极了。
因此第三日傍晚,乔装成萧稷在碧云观的厢房里见到潘玉儿时,柳元眼底的火气怎么都无法完全压抑得住。
好在潘玉儿对此早有预料,自认为如萧稷那般高傲的人,如今却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不得不屈身来相见,有些火气也是正常,并没有多加在意。
径直走过去,在“萧稷”身边坐定,潘玉儿便开始赶人:“我和君公子有要事相谈,闲杂人等都请退避吧。”
说着话,眼神扫过跟随伺候的姚萍儿和扮作柳元的萧稷,半点都没有起疑心。
萧稷抬头,看了上首的柳元一眼,请示。
柳元会意,一挥手,像模像样地说:“退下吧。”
萧稷便抱拳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