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淑嘉信任萧稷,又自知自己能力资源都和他相差甚远,便也不自作主张地多事,将一应事务都放心地交给了萧稷去主管,她自己只是努力好打理好芙蓉裳,给萧稷及时提供消息和足够的资金支持。
然而萧稷知道冯淑嘉对此心急关注,所以从不隐瞒她,除了一些为了她的安全有必要暂时瞒着的,其余的事情都会及时告知她,免得她摸不清楚情况,反而会更加盲目地担心。
所以就连姚萍儿什么时候受了隆兴帝的宠幸,和潘玉儿之间起了哪些摩擦,冯淑嘉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有人可以全心地信赖和依靠,冯淑嘉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蓦地一松,然而想到萧稷的身份,想到他要做的事情,却又觉得心头比以前更加沉重了。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在听到弑君这样的“谋逆”之事时不仅会如此的镇定,而且还积极地出谋划策,从旁协助。
这一切都是因为要做这件事的人是萧稷。
这么一想,这沉重忧心便也多了一分甜蜜。
年关临近,家家都在忙着准备年货,欢欢喜喜地过大年,各种聚会应酬便渐渐地少了下来。
冯淑嘉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再每天面对各种变相的相看了。
虽然她对于除萧稷之外的其他人都无心,然而一想到萧稷此时此刻正在为了自己,为了她而做掉脑袋的事情,而她却耽于宴饮享乐,到各种聚会“相看”,总觉得心中愧疚不安。
而白氏对于此事的认真热切和无谓的忙碌,也让有口难开的她觉得愧疚,觉得辜负了白氏的一片慈母心怀。
现在,这一切终于都结束了,接下来她只要好好想着怎么过年就行了!
灿烂轻松的笑容又重新挂在了脸上,整个武安侯府的人都感受到了冯淑嘉今年对于新年的格外的企盼。
冯援私下里和冯淑嘉咬耳朵:“姐姐,你是不是想到明年开春父亲就回来了,所以心里高兴不已,巴不得新年赶紧到来?”
冯援眼睛亮晶晶的,如天上璀璨的星子,看得冯淑嘉忍俊不禁。
屈指轻轻地敲了下冯援的脑袋,冯淑嘉忍不住笑道:“依我看,是你巴不得新年赶紧到来,父亲好赶紧回来吧?到时候你就能够跟着父亲学习那些刀枪棍棒、斧钺剑戟的功夫了!对不对?”
冯援捂着额头嘿嘿笑,抬起下巴冲坐在一旁的冯执和冯淑媛道:“哪里是我一个人盼望父亲赶紧回来,执弟和媛妹也是这样想的!你们俩说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一心盼着父亲赶紧回来,咱们好一家团聚?”
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冯执和冯淑媛两兄妹闻言连连点头,异口同声应道:“是!父亲!”
口中说得坚决,脸上却一片迷茫,显然对于父亲的记忆就像是当初的冯援一样淡薄,这会儿不过是顺着长兄的话,这两只乖巧的应声虫罢了。
冯淑嘉忍不住喷笑,伸手分别揉了揉幼弟幼妹的小脑袋,笑道:“你们啊,还记得父亲的样子吗?”
冯执和冯淑媛两兄妹在五月底出生,而冯异在九月份出征,这中间不过是三个多月的时间,两个孩子那时还那么小,对于父亲又怎么会有深刻的记忆呢。
冯执和冯淑媛嘿嘿笑,只管说:“知道知道……”
又齐齐地扭头看向冯援,笑嘻嘻地说:“大哥,知道父亲!”
冯援对两人竖起大拇指,笑着夸赞道:“嗯,执弟和媛妹真厉害,还记得父亲呢!”
两个孩子便笑嘻嘻地一左一右抱住冯媛的胳膊,你一句“大哥”我一句“长兄”的,叫得好不亲热。
冯淑嘉看了抿唇直笑,心中暗自感慨,她自打重生以来,一直奔波在外,努力地想避免前世的惨祸,所以对于这一双幼弟幼妹的照顾远不及从前对冯援的仔细和周到。
倒是冯援,因为大多时候都是在家中,不是在书房跟着夫子读书,就是在演武场跟随张护院练武的,比她和冯执和冯淑媛两兄妹相处的时间多得多,相互之间年纪挨得又近,因此相互之间关系亲近得很。
大约是因为冯异不在家中,她又一直在外忙碌,冯援自觉自己是家中的长子,应该承担起只用门庭保护兄弟姐妹的义务,所以对于自己的要求一直都很严格。
虽然他人不过比冯执和冯淑媛大了一岁余,却处处照顾一双幼弟幼妹,如今看起来,已经颇有些长兄如父的感觉了。
吾家有弟初长成,冯淑嘉倍感欣慰。
因为开春后冯异有可能会回京一家团聚,所以这个年,武安侯府上下欢欣鼓舞,过得热闹又温馨。
大年三十守岁,白氏带着孩子们在屋子里读书游戏,欢声笑语不断。
冯淑嘉看着摇曳的烛光,看白氏和弟弟妹妹们笑做一团,猜谜游戏,好不快活,嘴角扬起。
这就是她前世愧悔半生,倾尽生命所渴求的安宁太平呀。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然而目光在触及黑黢黢的夜色时,嘴角的笑容瞬间就凝滞了。
在这万家团圆欢聚,共迎新春的美好时刻,失去父母兄弟姐妹,独自一人肩负着血海深仇,踽踽前行的萧稷,只怕只能一个人悄悄地舔嗜着伤口,硬起心肠来,想起雪亮冰冷的大刀,杀死敌人,或者刺向自己……
心里像堵了一块千斤巨石,让冯淑嘉艰难于呼吸视听,却还恨不能以身代受,哪怕不能够帮萧稷减轻一点苦难,至少也能陪着他,让他前行之路不再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