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里,姚珂自然是愿意留下来,和李家的这些亲朋好友家的女孩子们处好关系的;但是眼见着她这一派的其他女孩子都随冯淑颖离去,她也不好特立独行,免得引人诟病。
冯淑嘉此番邀请,正好既了了她的心愿,又全了她的面子。
姚珂想到此处,对冯淑嘉愈发地温和友爱了。
冯淑嘉却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做了作为主人该做的事情——为客人排忧解难,也是想要留下潘玉儿。
未来的太后娘娘,前世还武安侯府以清白的大恩人,她怎么照顾都不足为过。
于是剩下的女孩子们跟着冯淑嘉,一路说说笑笑地去了后园子的东北角。
武安侯府的后院子极大,又是顺势建在一个小小的土坡上,东北角正是其地势最高处,原本种的是些雪松香樟之类的嘉树,后来先帝传位于隆庆帝,又遣了晋王就藩,这园子便渐渐地荒废了。
前头的院舍依旧有人扫洒照料,后头的园子却日渐荒芜,杂草蔓生。
谁都知道,隆庆帝为人猜忌,而晋王不但占着长子的名头,又极具政治手腕,曾作为先帝的左膀右臂参与朝中许多政事。在之前夺嫡争储的斗争中,一直都耀眼璀璨,是帝位继承的第一人选。
可以说,先帝传位于隆庆帝的诏令一出,惊呆了大梁朝野上下。
在这种情况下,晋王及其家人部从,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返回京城。
这晋王别院照料与否,其实并没有多大干系。说不定照料得尽心了,反而碍了隆庆帝的眼,被一通莫须有的罪名处置了也是有可能的。
等到隆庆元年二月,晋王不甘逐鹿帝位失败,趁着新帝登基,朝纲不稳,勾结西凉谋反,从其封地晋阳起兵,一路攻向京都时,这晋王别院更是被隆庆帝一怒之下查封,里头所有的管事婢仆也都被关进诏狱,不问情由,一律秋后问斩。
这园子,更是彻底地荒芜了。
等到冯异在平定叛乱中一举成名,被赐封为武安侯,并赏赐府邸时,这晋王别院早就雕梁蒙尘,画栋灰颓了,后园子更是蒿草蓬生,鸟雀做巢,萧瑟荒凉。
白氏见后园子东北角这一片坡地上,雪松香樟早已被人为或是自然砍伐折断,反而是原本间杂其间的几株果树长得愈发葱茏茂盛了,有些甚至还结出了指甲般的小小的青涩果实。
白氏见状,干脆命人将折毁的雪松香樟等嘉树清理干净,又将蒿蓬杂草也全部拔除,命花匠在空地上移栽来几株果树,和着原有的果树,认认真真种起了果子。
本就是不大的一块坡地,种植果树也有限,只怕都未必能供上阖府的食用,不过是图个新鲜的景致罢了。
在后园子里认认真真地种果树,只怕武安侯府还是头一份。
这话传开了,京城人人掩唇直笑,大意不过是讥讽白氏出身低微,见识短浅,只知道种果树吃果子,全无权贵人家的风雅韵致罢了。
然而等到宫里的皇后娘娘夸赞白氏在后园子里种果树这份巧思的话传出来,大家都惊住了,回过神来之后,话锋一转,都赞起白氏的匠心独运来。
武安侯府的后园子里种果树这一奇景,便在京城传开了。
冯淑嘉领着一群女孩子穿林分花,很快便到了果林处。
冯异部将家的女孩子们,秋日的时候,还受到白氏的邀请,来园子里摘了果子,是以这回并不觉得惊讶,一到果林,不待冯淑嘉开口,便都欢快地奔了过去,指着树上缀着的枣儿、柿子等果子欢呼,三五成群地说笑嬉闹。
姚珂和潘玉儿却是第一次来,脚步不由地微微一顿,低声感叹道:“这就是让皇后娘娘盛赞的园中果林啊!”
果树大的有椽柱粗细,枝干直冲碧天;小的不过儿臂粗细,抬手就能攀住树枝。
时入初冬,树叶多已凋零,林中黄叶覆盖,远看如压金线的织毯。
树上除了伶仃的黄叶,便是各类小巧可爱的果子,又淡黄泛红的枣子,红似灯笼的柿子,火红咧嘴的石榴……
各式各样,大多极小,不堪食用,然而作为景致却很好。
武安侯夫人果然是匠心独运!
冯淑嘉在姚珂提到“皇后娘娘”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潘玉儿,待见到潘玉儿望过来的疑惑神情,慌忙指着眼前的果林问道:“玉儿姐姐,你觉得我家的果林怎么样?”
全然是一副小孩子的骄傲自得,渴望别人的夸耀。
她差点忘了,潘玉儿此时还只是一个寄居于外祖家的娇女,皇后还是隆庆帝的结发妻子杨氏淳懿。
前世,潘玉儿是不是在客居京城时得见天颜,从此圣宠不绝,一路青云直上,最终做了大权在握的太后娘娘呢?
可惜,前世她半生懵懂糊涂,半生拼命报仇,对于这位传奇的太后娘娘实在是知之甚少……
潘玉儿缺并未多想,笑着点头赞道:“不错不错!胜在一个新字!”
语气平淡如常,像是夫子指点学生的课业。
冯淑嘉微怔,此时的潘玉儿不过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却已然有了如此气度,怪不得后来能一路青云直上,成就一代太后的传奇。
姚珂也在一旁点头已然微笑附和:“新奇有趣,野趣横生,怪不得皇后娘娘盛赞不绝呢!”
冯淑嘉挺着小胸脯骄傲地笑,心底却不以为然。
杨皇后为什么盛赞母亲在园子里种果树这一平常举动,还将那些话传了出来,不过是因为母亲清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