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外王母曾问过一句,这孩子怎么这么瘦?
可还不等我感动地流下泪来,她就挪过脸去搂着我表哥指着我笑问像不像个瘦猴?
那一瞬间的哄堂大笑,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长到十来岁时,我父亲也不知怎地忽然心血来潮关心起了我。
他听着侍女回说我身上的那些新伤旧伤后,拉着我掉了半天泪。
但我的心已经又冷又硬了,没法陪他一起哭了。
他畅快地哭过一场后,叫来我阿母说又有一个妾室怀了身孕,请了名医来看说是男胎,等生下来抱给她养。
阿母惊喜地望着他,而后又沉下脸来说不用了。
我知道她的疑虑,父亲也知道她的疑虑。
于是,父亲告诉她等生下来就处置那妾室。
怎么处置的?
我明白,母亲也明白。
于是,她的眼睛一下亮了,罕见地把手轻柔在搭在我肩上问我,多个弟弟高不高兴?
我冷冷地回她,不高兴。
她怒不可遏,抬起手就要一巴掌呼在我脸上。
父亲喝了一声,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讪讪然地落下手来。
父亲瞪了她一眼,语气冰冷地告诉她,给她个孩子是为了什么她心里就没数吗?
阿母看看父亲,又看看我,终于明白过来了。
她从这天开始,再也没苛待过我。
她给我做新衣裳,给我请医者看身上的伤。
我终于像个大家千金该有的样子了。
等着那妾室生产那天,她也跟着发动起来。
说来真是好笑,装了九、十个月她自己都忘了她其实并没有怀孕。
她在产房内一声比一声凄惨,听得我都有些揪心了。
等着孩子顺利抱到她怀里后,她高兴的一直哭。
而后又死死攥住我的手,说为什么人家就一眼能看准?偏我出了差错?
我懒得理她,躲了出去直到她坐完月子都没去过她房里。
但,人真是太复杂了。
我竟连我自己都看不明白,我以为我并不需要他们的爱。
当看着我父母,尤其是阿母在那个孩子身上倾注所有的爱时,我嫉妒的快疯了。
我忍不住想,那是我该得到的。
即便我不想要,但也是我的。
好多次,我都想过要不要趁屋里没人的时候掐死他。
可那孩子谁也不亲,独独就黏我。
不管我对他如何冷着脸,他都只亲我。
可我,还是很讨厌他,没道理的讨厌。
去年这时候,我父亲被信任多年的掌柜哄骗了大半个家当后便一病不起。
阿母从没为家计发愁过,如今要操持这么一大家人的开销愁的都想跳河了。
而在此时,有人上门用黄金十斤求娶我。
一斤黄金可值万钱,一亩差不离的地只要百钱,而这足足又十万钱。
我父亲的病立时好了大半,从榻上坐起来爽快地应了婚事。
我母亲也喜的不行,立时就叫人去给她打首饰做衣裳。
他们就这么把我像货物一样卖了。
等着晚间终于想起来得知会我一声时,才想起来他们答应过我会把我嫁给我仰慕许久的李氏儿郎。
我的心在那一刻真的凉透了。
这几年,我的心好不容易活了些,又死了。
这一次,是死透了。
我握着剪子横在脖子上坚决不肯嫁,我父亲扑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
我阿母在一旁跳着脚骂我,说我受了父亲的跪那是要遭天遣的,又说我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就不能做我的主?
我心如死灰地告诉他们我嫁,只是这一嫁就等同于哪吒那般削骨还父削肉还母,我从今往后再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他们立时迟疑起来,可我知道那不是因为舍不得我。
而是舍不得那个肯拿十斤黄金娶我的女婿,想来那人非富即贵,只要抱住了他后半生的富贵也就保住了。
我握着剪子的手便往里进,血立时涌出来。
我告诉他们,做人可不能太贪心。
于是,他们应了。
等着成婚当日,我才知道他们嘴里的饱学儒生是个自称将军的造反头子。
我倒也不介意这些,可他们怎么能这么心狠呢?
就像他们自己说的,我是他们的亲生骨肉,他们就半点不担心这个所谓的将军一朝兵败,我也跟着丢了性命吗?
活着可真是没有意思。
于是,我便盼着贾复打败仗,跟着一块死了也就解脱了。
但谁知道他越混越好,很快就成了个真正的将军。
嫁给他的这一年后,我念着我的李郎,并不亲近于他。
他倒也不恼,横竖都随着我。
我渐渐心软下来,便想兴许我和李郎是命中无缘。
可我那个操心的不行的阿母见我始终未有身孕,找上门来骂我,说李郎早死了,叫我趁早收了心。
我问她,李郎是谁杀的?
她不说话。
于是,我就问贾复。
他倒也光明磊落,痛痛快快地就承认了。
我没法原谅他,我只想他快点休了我……”
刘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鬼使神差地把这十五年间的事对才见了两面的郭圣通说了个干净。
她心下苦笑,兴许她真的是憋不住了,她太需要太需要一个人倾听了。
又或许是郭圣通和她一样被迫嫁人,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能没有怨气?
郭圣通罕见地打断了她,“所以你毫无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