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常安的这天,天气并不是很如人意。
一大清早就下起大雨来,哗啦啦的下得人有些烦躁。
郭圣通使人问了船工,说是至多再有两个时辰就能到常安了。
她望着越下越大的雨,叹了口气,在滂沱大雨中带着这么多东西进城可真是件让人恼火的事情。
但见母亲言笑晏晏间全然没把大雨滂沱当回事,她便也稍微放松了些。
好歹母亲在来之前就使人买好了宅子,也租好了马车来接。
虽说天公不作美,但也还不到抓瞎的地步。
郭况磨开了墨作画,母亲从针线筐中捡起没做完的针线活,船舱里静寂一片,更衬得雨声淋漓。
五月天已然很有些热了,但行船遇雨风卷进来还颇有些叫人心神一凛的凉意。
这感觉,倒很像是秋天,也就这急促的雨势像是夏雨了。
他们是午后到的常安,雷声轰鸣中大雨倾盆,家仆们全都披了蓑衣斗笠去搬东西。
因着大雨码头上乱糟糟的泥水四溅,郭圣通和母亲及弟弟便最后下船。
常夏和羽年撑开皂盖一左一右地护着郭圣通下船登岸,一路上小心翼翼,但上了马车后郭圣通还是发现裙角边染上了些泥点子。
这是一条月华白的襦裙,但凡污损一点便没法再穿出去。
车上通常都会放几套换洗衣裙,郭圣通便想寻一条襦裙出来换了。
但常夏和羽年护着她上车后,就坐到了后面的马车去。
郭圣通不知道衣裳放在哪里,只能自己四处翻着。
翻了好一会什么都没翻到,郭圣通忽地醒过神来:衣裳全都在箱笼中,车上怎么会有自己的衣裙?又不是出门去做客。
这般想着,她便泄气似地倚靠在大抱枕上歪着。
她现在都不讲究吃穿了,但干干净净的总是基本吧?
哗哗雨声中马车轱辘轱辘地碾过青石地板,喧嚷的人声混着马嘶声一点点地渲染开去。
快到城门口了吧。
都说常安繁华,究竟怎么繁华也只是听旁人说,还是自己看到的最真。
郭圣通的心情立马雀跃起来,她推开窗朝外望去。
至于脏了的裙子,她已经不当一回事了。
她想左右常安城中也没什么认识她的人,一会到了新家她快快地下了车进府去,谁会注意到她的裙子脏了?
进城的队伍排的老长,盘查又严,郭圣通估摸着用了快一个时辰才轮到他们。
母亲真定翁主的身份一亮出来,城防官象征性地排查了一遍就举起手示意放行。
冗长的车队重新又缓缓地启动了。
郭圣通正准备撂下车窗靠在抱枕上眯会,忽听得一道低沉慵懒的男声划破雨帘直直地撞进郭圣通的耳里。
“风雨潇潇,正适合温酒读书。”
这分明是梦中那个神秘男子的声音!
郭圣通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重新推开车窗四处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狂风暴雨中,她很快便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可是只一眼,郭圣通便有些不确定起来
因为除了声音相像,眼前的男子和郭圣通梦中所见到的男子再没有一点相同之处了。
梦中男子温润深情,眼前男子落拓潇洒,分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梦中男子气场十足,眼前男子随遇而安,从身份地位上看显然也不符合。
年龄上更是感觉有些对不上,至于容貌郭圣通从头到尾并没见过神秘男子的庐山真面目,就更不好下定断了。
好吧——其实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只是眼前这个星眉剑目、高大英武的男子实在不像是遭受了丧妻之痛的人,他看起来快活的很。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那个在梦中痴缠着她的男子?
郭圣通自嘲地笑了笑,努力把脑海中荒唐的念头驱散开去。
她缓缓地落下车窗,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男子生的极好,却不是那种阴柔似女子的俊美,而是充满了阳刚味道的帅气。
他的肌肤并不是很白皙,带着点古铜色的味道。
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眼眸深邃,鼻梁高挺。
足有七八尺的身高显得他气质出众,尤其是抿嘴一笑时更是显得他格外阳光。
郭圣通慢慢地放下窗纱,心中愈加肯定自己弄错了。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那个年轻男子就似感受到了郭圣通的打量一般霍然抬眼望过来。
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中,含着些似笑非笑的笑意。
郭圣通心头陡然乱跳起来,尴尬难堪的不行。
她就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窥破一样,她迅速地放下了车窗,倚在车厢上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他绝没有看到我……就算是看到……常安城这么大转头也就不认识了……
安慰过自己,她又忍不住后悔起来:都知道不是梦中的那个男子了,她还看什么?弄得现在这么丢脸。
而且,就算是梦中那个男子,也不应该看,该装作不认识啊!
车队慢慢地从城门进到了常安城中,郭圣通乱糟糟的心中好半响才平定下来。
城门口,韩彦用手肘撞了一下刘秀,皱着眉头费解地问道:“文叔,你看什么呢?”
刘秀缓缓地收回目光,想到那个容貌稚嫩秀丽小鹿一样的少女,嘴边不由自主地爬上了笑意:“没什么。”
韩彦狐疑起来:这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似乎是怕韩彦还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