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无非就是吃吃喝喝、走东家窜西家,并没有什么特别惊喜的地方。
罗家初一到初三都在家待客,初四才去罗绛外婆家走亲戚,初五下午就回来了。
初六一大早,罗家就来了许多人,国人讲究喜事成双,许多东西也都是双数比单数好,所以订婚礼上许多事情都放在初六准备,比如说杀猪。
胡叔吃完早饭就挑着杀猪担登门,自家杀猪的话是不会给猪喂朝食的,只有卖出去之前才会加喂一餐好压秤。饿了一个晚上的猪放出栏就往外跑,罗爸爸用搅猪食的勺子敲着木盆,两只猪哼哼唧唧就往地坪那边跑,赶都不用赶。
众人马上围城一圈,趁猪猪忙着啃菜叶子的时候,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上去抓着猪后腿往上一提,悬在空中不能落地的猪终于知道害怕了,疯狂踢腿嚎叫。
等着吃猪肉的人们怎么会放过他们么?几个人抬着往长凳上一扔,又坐了个大胖墩上去牢牢压住肥猪,猪就只能哀嚎了。
胡叔系上围裙,尖尖的杀猪刀在围裙上来回刮了两下,点了三炷香擦在猪的正前方。
“抓稳了啊!”胡叔大喊一声,提起猪耳朵对着猪喉咙口的位置一刀捅进去,真真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守在旁边的罗妈妈马上用盆接在猪头下方,她要做猪血粑粑。
猪血粑粑是种地方特色美食,只有在杀猪的时候才能制作。罗妈妈昨晚就已经把糯米泡上,接猪血用的木盆也擦洗得干干净净。新鲜的猪血加盐之后,趁着没有凝结之前放进沥干的糯米拌匀,等猪血凝结成块,蒸熟就是好吃的猪血粑粑。冷吃热吃,煎炸蒸煮都可以,十分便利。
罗妈妈只接了一盆猪血做猪血粑粑,其他的还是做猪血豆腐吃。等两头猪都放血完毕,罗妈妈端着盆进了屋子,小孩子也被哄开,因为接下来又刮毛吹皮、开膛破肚了。前者是水太烫怕伤到小孩子,后者是太血腥怕小朋友做噩梦,胆子小的人都是看不得的。
罗绛和吴芳已经把两个大灶里的水烧得滚滚的,罗浩江带着罗清几个小伙提了好几桶开水出去,胡叔拿着瓢均匀地将热水浇在猪皮上,来回三遍,几个手劲好的小伙子就抓着刮毛刀使劲给猪退毛。
之后的吹皮、开膛破肚都是胡叔的事儿,罗浩江只给出几个数字:两个前腿,八块十斤到十二斤的肉,三块八斤到十斤的肉。前腿是给罗奶奶和罗浩江两口子的,属于第一档的聘礼;十几斤的肉是给罗绛的姑姑伯伯舅舅阿姨的,属于第二档;剩下的三块肉属于第三档,是给罗清和罗绛的两个堂兄弟的。
胡叔切好之后在肉尖上挖个洞,罗浩江穿好棕叶挂起来,罗清再贴上一块巴掌宽的红纸才算完事。
当然这个洞也不是随便挖的,要从肉靠近背脊的那个部位才行,这样肉挂起来之后,背肉朝上,肚子肉朝下,才不会上下颠倒。婚礼最讲规矩,讲吉利,乾坤颠倒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屠夫会挨骂的。
分完肉之后,最令人期待的是杀猪菜,最新鲜最肥美的猪肉都被闷进锅里,猪心、猪肝、猪肺、这些都会在杀猪当天就炒作下酒菜。胡叔领着徒弟用草木灰搓了遍大肠、小肠,又去河边清洗去了。大肠今天就会吃掉,小肠是给屠夫的辛苦钱。
罗绛耷拉着脸吃完杀猪菜,等初七上午金恒盛一家到了,眼泪才硕硕地下来。
“这是怎么了,几天没见想着啦?”罗清在一旁笑着调侃,金恒盛跳下车就把罗绛搂在怀里擦眼泪,罗清只能摇摇头帮忙把车子开进车库。
小两口连体人一样进了堂屋拜祖宗,又给罗奶奶,罗爸罗妈拜年,才在火炉边找了把长凳坐下来。
“怎么不开心了?”金恒盛顾不上出去搬聘礼、放鞭炮,就坐在罗绛旁边陪着。
老家的聘礼必须得是女婿一担一担的挑进门,金达和金恒昌去后背厢把东西卸下来,谁知道金恒盛却不见人了,罗浩江又返回屋子里找人。
谁知金恒盛刚站起来罗绛又哭了,摸着泪含含糊糊地嚷嚷着让金恒盛带着东西回去,她不嫁!
罗奶奶推着金恒盛出去,掏出小手绢仔仔细细给小花猫擦干净脸,拿着糖果慢慢哄着,罗绛才止住泪眼,红着眼眶站在门口挨个叫人。
顿珠最理解罗绛的心情,她也是远嫁女,出嫁那天是哭着出门的,见到罗绛泪眼朦胧的样子就想起她结婚的时候。
金妈妈也深有感触,三婆媳搂在一起默默地看着金恒盛挑担子。
头一担就是一百斤米,上面码了满满一圈蛋,鸡蛋、鸭蛋、鹌鹑蛋、皮蛋都有,这是谢谢罗家的养育之恩。
第二担就是金恒盛给的彩礼钱,二十八扎毛爷爷整整齐齐地在筐里堆成扇形还是很有冲击力的,起码罗绛的大伯母就一直没能合上下巴。纸币之上放的是给罗绛戴的首饰,左边筐里是金器、右边筐里是银器。
第三担就是男方给罗绛买的衣服,大红色的礼服,左边是汉家的旗袍裙装,右边是蒙古袍。
之后的几担都是给罗绛亲眷准备的礼物,
六担十二筐放下去,就把罗家的堂屋摆得满满当当。
众人落座休息,罗浩江一大早就指挥着子侄辈摆好了六张大圆桌,谁知道还是不够坐。
男方送聘礼的时候,女方的邻里乡亲都会来围观,即使罗浩江没打算把订婚礼大办,金恒盛家的车队刚停在罗家的地盘上,在大门口嗑瓜子晒太阳的大叔大婶们就自觉过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