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小黑把饭菜热好,端到东厢房的一个大木桌上,这个地方估计是太过偏远的缘故,竟然没有通电,众人只能就着油灯或蹲或站,围在一起饱餐一顿。席间黎叔跟山羊胡搭话,老头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梓杨从谈话内容里大概知道,这地方原来是个古庙,祖上不知何年何月就有,但是因为地势偏远,所以天长日久逐渐破落下来,文革时期红卫兵来抄家破四旧,结果发现这庙破旧的已经不需要人再破了,只得乘兴而来,悻悻而归。临走的时候把院子里的香炉给端了,本来想把雕像砸了,结果这雕像是整块石头雕砌而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干动,当下胡乱扔了几块石头,表示已经破除一切牛鬼蛇神,凯旋而去。吃饭完收拾碗筷,山羊胡说这东厢房比较大一些,西厢房小一些,你们几个人自己看着住。说罢也不跟众人啰嗦,直接背着手回到正堂,小黑也亦步亦随地跟在后面,看来这爷两儿是住在这正堂的侧室里。黎叔看山羊胡不提住宿费的事,自己也就不说。当下众人一商议,黎叔人多就住在东厢房,梓杨跟老王“委屈”一下,住在西厢房。陕北这个地方住的都是土炕,炕上只有黑乎乎的凉席,好在现在是夏天不需要被褥,晚上山头倒也凉快,蚊虫不扰。这庙里水电不通,老王在院子里灌了一肚子凉水,回到厢房抱着肚子说,“这牛肉干,真咸”,说罢倒头就要睡。梓杨躺在炕上,双手抱在头后,望着黑乎乎的梁顶说:“你不觉得这地方到处都透着奇怪?”老王气呼呼地说,“我们两个天之骄子的大学生,好好的旅馆不住,跑到这鸟地方体验生活,还有比这更奇怪的?你这个人啊,就是想得太多。睡吧睡吧!”这家伙就是心大,经历过这么多怪事之后还能保持“天真无邪”,真是虱子多了不愁,怪事儿见多了就不怪了。梓杨不打算让老王睡觉,仍旧说道,“黎叔那帮人就不说了,这老狐狸做事都有很强的目的性,不知道安得什么心。你看这一老一少两个人,处处都是疑点,我来分析给你听啊。”“第一,这名义上是古庙,你看除了有尊石像之外,哪里还有个庙的样子?连幅对联都没有。那石像也奇怪,说佛不是佛,说观音不是观音,说是将军……从关二哥到岳飞,我看过那么多将军庙,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将军像。而且那石座也很奇怪……”老王打断他道,“这能比么?这穷的鸟都不稀罕来拉屎的地方,能有多讲究啊?你该真不会相信了那莫老三的神鬼传奇吧?我看你怎么跟黎叔一个德行。”梓杨又自顾自地道,“第二,既然这老丈说这里是个庙,但是你看他跟他孙子,非佛非道,一点也不像神职人员的样子。我们跪拜进贡,他一点表示也没有,不但不念经,连声谢谢也不说。而且荤腥不忌,我们吃饭的时候,这爷孙两专拣肉吃……”老王这时已经没了声息,梓杨以为他听的入了神,又接着分析道:“第三……”“呼、呼……”老王震天的鼾声已经响起。老王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他解决所有难题的方法只有一个——睡觉,简单又有效!梓杨叹口气,心想无知真是幸福啊,想了一会儿心事,不知过了多久,竟然也昏睡过去。次日凌晨,5点左右的时候,梓杨突然惊醒!从上高中的时候,他就得了神经衰弱,外面有什么细微声音很容易惊醒。这时候他听到外面悉悉索索,似乎有什么细碎的声音,几乎可以微弱到不计,梓杨看窗户上有破的地方,便凑上前观看,这一看一下子睡意全无,脊背发凉,头上汗毛直竖。此时月正中天,地面物事已经清晰可见,院中央摆着一只大簸箕,簸箕沿上站着那山羊胡老者,脚蹬千层底,黑布缠腿,身穿对襟黑褂,沉腰探步,含胸拔背,双手为拳,摆了个开山之势,气定神闲,一时定住不动,犹如雕像一般。约莫过了半支烟的功夫,老者变拳为掌,双手如封似闭,抱怀若虚,在那簸箕沿上缓缓走了起来。最诡异的是,那簸箕中竟然空无一物!梓杨心想,这簸箕底为圆弧,就算一块砖头放在上面都无法放稳,看那山羊胡虽然身材不高,人却精壮,百十来斤总归有的,在簸箕沿上行走却如履平地,那簸箕如灌了铅一般,纹丝不动。那山羊胡双手仍旧缓缓摆势,脚下却逐步加快,到后来如飞一般迅疾而行,直让人看花了眼。这山羊胡子老头就在夜幕中如鬼魅一般飞舞,周围万籁寂静,似乎连蚊虫也收了叫声。约莫有半个时辰的功夫,老人一个鹞子翻身,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一个收势站定,大气也不喘一下,站在当地,飘飘若仙。返身拎起簸箕,缓缓走向正堂。不经意间,眼光往东厢房看了一眼。梓杨趴在炕上看的是目瞪口呆,心想这大半夜的,到底是鬼还是仙?看那老王在旁边睡得正酣,一手捏住鼻子,一手捂住嘴巴,嘴里轻声道,“别出声。”突然感觉脖子一紧,老王一个翻身已经将他压在身下,梓杨强忍着疼痛轻声道,“别出声,是我,别出声。”老王这才从本能反应中清醒过来,看到梓杨已经憋得脸颊发青,连忙松手,低吼道,“我正梦见跟人打架,怎么是你小子,我跟你无冤无仇何苦要害我命。”梓杨一手捂住老王的嘴巴,侧耳倾听,外面似乎没有什么声响,只有蝇虫偶尔寂寞的叫声。强忍着说道,“闭嘴,别出声。”当即把刚才所见一五一十地告诉老王。老王狐疑地看着梓杨,也悄声说道,“你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