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点点回塘雨,双双只只鸳鸯语。灼灼野花香,依依金草黄。
两位高阶祭修行进至致潞城城门之时,正是晨光微熹、夜雨绵昼。
致潞城的景色,果真自然雅致,城门下是汪汪的湖水,表里澄澈。飞絮濛濛,蘋草铺在水面上,一片碧绿,各类鸟儿时而在雨中嬉戏啄食,时而躲在水草间结伴避雨。
秀峥和织菼的马车太过宽大沉重,役使们担心从桥上过不去,就请他们下车步行。
织菼为秀峥撑起宽大的竹骨云绸伞,遮住点点飞雨,秀峥扶着他宽厚的手臂小心下了马车。模糊的雨丝间,等候许久前来接应的致潞城役使都快要看不见那穿着秋香色碎花面窃曲边纹薄裙的六阶少女了。
模糊的水气使秀峥的脸庞更加温柔,也使织菼的嗓音更加迷离。
“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了,恩初不是已经拿着你的名帖去艾城报备了吗?恩庆要赶去中城那么远我都不担心,艾城这么近,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但愿吧,若有变数,我想及时回去。”
“如果上面真要责备,那就责备我好了,是我先斩后奏,我强迫你来致潞城。”
“我可不会让你一个人担责,你别这样……前面接应的役使,是你妹妹织萍派来的吗?”
“应该是。这些你都不要管了,在致潞城这几天,你就什么也不要忧虑操劳了,我来安排,你只管尽兴游玩和提要求。”
秀峥沉默不语,她又何尝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与织菼——她自恩初走后唯一了解信任的人相处。罢了,就破一次例吧。
“这几天,你就住在城主府里,好吗?我知道,你想清静,但乘挂着城主府官牌的马车,享城主府的仆从伺候,就相当于有城主府的庇护,在致潞城,行事会更方便。再说,你是高阶祭修,住城主府是理所当然的。
多认识几个致潞城的祭修,对你也没坏处。我听说,现在这里地位最高的祭修,你是认识的,叫云灿,你们在生生半岛不是住一屋的吗?刚好可以叙叙旧。。”
毫无征兆的,秀峥突然抓住了织菼的手。
“怎么了?”织菼疑惑地看着秀峥,她今天怎么这么主动,是因为要离别,所以情难自禁了吗。
“有莘少使和步少使的回信,你都读完了吗?”秀峥很是紧张。
“子少使把他们的信和智子特册一起给我们的,当天在马车上我就读完了,他们的大义之举,我是真的感动,若我有朝一日能上树入宫、出人头地,定当重谢这两位少使。”
“织菼,我之前是真的没想到,两位少使会为了保护我们不被博玏楼楼主尹薄丕伤害,主动给我们下毒让我们金蝉脱壳,更没有想到,他们会在救其它祭修时惹怒尹薄丕,获罪降职。
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他们差点牺牲了自己,我却一无所知。”
“你也不必过分自责了,有莘少使和步少使已经回到树上了,就算他们永生不得下树,但他们也在树上的宫殿里啊。日子,不会过得太差。”
“你说的我更想上树入宫了,我想亲自答谢她们。”
“有机会的,你我,都有机会。”
“不,织菼,说过了。
我刚想说的,不是这个。
很多事情,我在博玏楼时没有想明白,这五年里步步参透,收到少使回信时才恍然大悟。
尹薄丕在博玏楼只会留下对他言听计从的高阶祭修,所有不想变成和他一样的人,都一律除掉。
少使的回信里只提过尹薄丕有意对你我下手,可没说他怎么下。
你可能不太清楚,不过,云灿当年,应该是要对我下毒手。
有些端倪,结合回信,我才明白当时究竟代表着什么。”
“秀峥,你怎么了,我听不太懂。”
“因为那些事情你没有遇见,总之一句话,小心云灿,她极有可能已经变成了像翼耀和尹薄丕那样的人。就算没有,她想要上树入宫,就很有可能除掉你我。”
“好吧,我记住了。”织菼点点头,心里不以为意。一个小姑娘,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他很快就要去中城了,和这位只有四阶的云灿姑娘有云泥之别,当然,他织菼是云,那位云灿才是泥。
两人在雨里小声交谈着,雨声盖过了她们的话语,除了对方,谁也没有听见。
六安的城主府到了。
只不过六安并没有来接这位他名义上的养子。
织菼思虑了一阵,打算先把秀峥安排在他从前住的屋里。他想先单独见见六妍,问问她的想法,如果她还算和善,就让她和秀峥见一面。
至于他,看能不能和哪位祭修挤一挤,睡在哪个偏房。
皎皎绮罗光,青青云粉妆。
这是秀峥对六妍的印象。
这位致潞城的大小姐,样貌果然不俗,还真能配得上样貌惊艳整个荃洲大陆的夏之沅,她们若真成亲,那就是郎颜女貌了。
第二天一早,秀峥还在半梦半醒间挣扎,嘈杂的声音却把她拽回现实。
“抓住他!”云灿跋扈嚣张。
“为什么抓他?”秀峥问。
“他杀了六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