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丞相的议事厅,此刻正传出一些嘈杂的议论声。
“你也收到了吧?这事真是奇了,不知是哪个侠客送过来的……”
“估计不是什么侠客,这些年他们不知残害了多少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与民积怨,当百姓是傻子?就算做的再绝再狠,再万无之鱼,这不就是报应?”
“是了,是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便是他们的报应!”
其中一个白胖胖的官员,看看手里的布条,问崔束:“那桩辱母案,真的也是这布条上写的?”
崔束便将薛千如何带给他布条一事,说明白了。
只是众人都没见过给他们布条的人,只凭杜衡之的几句描述,大致推测出来是个未成人的少年,心中便更加称奇了。
“我看,就这些证据,不如到那天一齐呈上去,如何?”
崔束的面色黑了几分,凝眉不语。
“是啊丞相,您想想,此次大好相助,天助我也,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
“正是,丞相……”
“天意啊!”
崔束叹了几回气,语重心长道:“你们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可是……显然未到时机,我们需再等等。这回只能就事论事,刑部和京兆尹还好说,可若是王家那边……八成不行的。”
“可是……”
崔束扬手,止住了他的话。
“下回再有布条送过来,烦请各位,务必要抓住那个少年。”
他说完,环望四周官员手中的布条,每个上面,都是一些朝中重臣手底下不干净的事。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官不贪不为官,以前皇上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如此之多聚集起来,那就不是得过且过的事了。
话又说回来,但凭这些,惩治他们事小,彻底垮台……显然不够分量。
崔束说不出来还差什么,可他总觉得,应该再等等,再等一等……
众人议论半晌,散去了。
崔束刚送走门客,门房便来报,燕王世子来了。还说,不是来找承皓的,而是来找您的……
时隔半月,薛千再次来到崔府,此次一趟舟车千里,劳累至极,本该是疲乏不已的状态,未料,此刻却是轻松欣悦。
她一身轻便布衣,打扮干净利落,不施粉黛——自然,除了崔承皓看出她摘下面皮与不摘面皮的区别外,并无外人发现。
上次从此处出去,是饥寒交迫的深夜,当日的落魄不堪犹在眼前。
可她选择忘了,不去计较。
时日如此宝贵,人生又如此不易,何必要浪费在芝麻蒜皮上?何必为莫须有的事而烦躁?
崔承皓请她去花厅里坐,薛千婉拒了,又请她去书房里歇息,薛千也婉拒了——她执意在偏厅里等周澈出来。
崔承皓也只好留在这里陪她饮茶。
一炷香的功夫,薛千对他讲述了此次西行的经历,其中,略去了永宁公主和偷取书信之事。
她说得兴趣盎然,崔承皓听得也兴致勃勃,只是说完后,二人似乎没话可说了……
崔承皓已经知道薛千的心思,根本全不在自己心上,他便也不大抱希望了。可是对周澈……他又实在摸不清。
周澈先前一贯是厌弃的态度,可为何那一晚,却对薛千变得如此温柔?
她被接走的那个晚上,崔承皓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师兄在想什么?”薛千见他发呆,称呼永远是“师兄”二字。
崔承皓苦笑摇头,张张嘴也不知该说什么,他盯着手里的茶盏,良久才问出一句:“你以后……还回来吗?”
回来?回何处?
薛千起先懵了一懵。
随后反应过来,师兄指的是,她还会不会回崔府住?
“应该不会了。”
“我知道,上回的事让你受苦了。”崔承皓早就料到她这样的回答,却还是想拼力搏一把,“可你相信师兄,留在我家才是最周全的,我娘已不再管你我之事,家里的人不论如何都对你坦诚相待、毫无保留。去了别处……你根本不知别人在想什么……”
薛千听完他的话,呆了半晌。
他这是何意?
承皓是在暗指,除了崔府,别的地方都不周全?他在怀疑谁?
薛千暗叹:如今在他眼里,自己堂而皇之住进燕王府,还受此厚待,确难以说清……找个理由吧,可找什么理由呢?什么理由都不足为证。
良久,她道:“其实,这都跟你无关,师兄,我是另有原因——”
正说着,门开了,崔束和周澈走出来。
薛千看到他,便站起了身。
方才那句没说完的话,她本是安慰崔承皓,却不想,听进崔承皓耳朵里,早已变了味……
“这都跟你无关。”
崔承皓初闻此话,脑中便已茫茫然了。顷刻间,他仿若行尸走肉,失魂落魄,看不见一切,听不见一切,唯有这句话,一遍一遍响在他的耳边。
跟你无关。
跟你无关。
原来这一切,自始至终,她的事,都跟他毫无关系!
崔承皓如何也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变成这样?
正在出神,他被父亲叫住,让他去送客。崔承皓应了声,同周澈、薛千一起踏出院子。
一路上,周澈看出他的行为反常,可是他此刻的境地,也不知如何面对崔承皓,所以二人竟是一路无话。
直至府门。
“这次多亏了你。”崔承皓指的是季老先生一事,“当然,还有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