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千和周澈出了宫门,乘马车一路向王府驶去,未过多久,却停了下来。
“发生何事?”周澈问外面。
“有位王爷拦了下来,递了帖子。”车门打开,李琦将名帖送过来。
周澈一看,眉头皱起,裕濯王?
“裕濯王?”薛千听闻这三个字,有关金陵的记忆排山倒海般袭来,郑青的名字闪烁在她眼前。
先裕濯王早已薨逝,如今的裕濯王,岂不就是郑青?
郑青……
她适才竟没想起他来,几个月前与他说过的“大朝会之约”,竟被她就这么忘在了脑后。
周澈见她神情微变,猜出了几分:“是来找你的?”
薛千沉思半晌,喃喃道:“一位故友罢了,我这就下去说两句话,你且等等。”说罢,她将帖子放回周澈手中,下了马车。
此处是一段空阔无人的道路,四周皆是高台大院,白墙绿瓦,已快行至王府。
薛千下车后,见不远处的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及主仆二人。
隔着这段距离,薛千能一眼认出,那是郑青和方远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说过,你我会再相见,没想到,真被我说中了。”站在眼前的,是一个面容寡淡,语气低沉的男人,相比大半年前的热情谈笑,他似乎是变了个人,通身透出一股疏离。
被他晦暗的声音影响,薛千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唯有笑笑:“如今的裕濯王,我怕是高攀不起了。”
郑青凝视她,不为所动,亦不发笑,眼神中发出阵阵冷意,让薛千不寒而栗。
“原来,你进了燕王府,成了燕王的人。”他微微一笑,带着苦涩,“我郑青想过多次,你会垂青于谁?或者进京成为哪个簪缨世家公子哥儿的钟爱?可是却没料到,你会跟皇室之人扯上关系……”
这一番话说得没头没尾,薛千不知他想表达什么,遂闭口不言。
方远立在远远的巷口,站在马车旁看着人,巷子深处,唯独薛千与郑青对立。
安静良久,郑青忽然逼近一步,面容之下隐忍着激动,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千雪……你可知,这半年来发生了什么?”
薛千愣了一下。
“我一路北行而来,江南繁华依旧,京都夜夜笙歌,一片安泰之景。可你不知道,天下并非一片太平,你们京中之人,真就丝毫不关心边陲之地么?!”
薛千慢慢转过弯来,问道:“是不是岭南有民乱?海贼猖狂?还是……风雨之灾?”
怪不得郑青会如此激动,他这半年经历了丧父,倘若岭南再有什么灾情,确实会打击不小。
可是,便是有了灾难,朝中官员也不会袖手旁观,皇帝更不会放任不管。岭南一向是要地,虽无西北各国成虎狼之势,却连年面临海寇等人作乱,加之瘴气蛇虫,海风暴雨,百姓日子也并不大好过。
熟料,郑青却没承认,而是苦笑一声,目光落在地上,神魂飘散在外。
“若单是这些就好了。”
薛千锁眉思考,寻思着宽慰他:“我知你掌管家中大小事,身心有不力之处,一切别着急,慢慢来。你父王在天之灵,看到你日臻成熟,对一应问题迎刃而解,必会欣慰不已的。或者……你若有难处,可以告诉我,我——”
“你替我向燕王求助么?”郑青讽笑着瞥向她,冷不丁回了一句。
薛千未说完的话堵在嗓子眼,一时哑然。
他为何对燕王充满敌意?
抑或,根本不是对燕王,而是对他口中的“皇室之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半年来,皇上是不是对岭南有所不信任?还是裕濯王的死?
薛千不知道,也猜不出,此刻她站在一片空白之地,面对郑青的浓墨重彩,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千雪,你若还是千雪该多好。”郑青的目光重新对上她,不再谈及岭南之事,眼中多了一丝柔和,也多了一分叹惋,“你若还是千雪,随意找上谁都好,可你为何,为何偏偏要与他们在一起?”
“他们”二字,被他咬得极重。
“我知道,你现在叫薛千,还进宫献过曲,今日又一出舞剑,惊艳四座。”说至此,他轻轻一笑,暗含讽刺,“如此精心筹谋,我当你要入宫呢,没成想,你却入了燕王府……”
薛千后背一凉,神情错愕,死死凝视住他,想从他脸上找出玩笑之意,或者愧疚之态。
可是,她没有找到。
她看到的,只有一脸淡漠,一脸讥讽。
郑青竟然在误会她想入宫得圣上恩泽?最终没实现此愿,便自降一格,进了王府,成了燕王世子的人,倒也不错。
薛千良久不语。
郑青竟无丝毫改口之意,继续道:“我还看见,你跳完后便去找他了,我虽不认识燕王世子,可知道他是个军中将才,也是皇室之中佼佼者。看起来,太子与他还异常亲密……你日夜伴他左右,对朝中之事,应该也了解几分吧?”
薛千摇头,嘴角咧出一丝苦笑。
事到如今,没什么可说的了。
“千雪,别这么看我。”他的语气终于软了几分,眸中浮现浓厚的忧愁,“你知我并非恶意中伤你,只是今时今日,在此地步,我有许多身不由己。你既身陷其中,便与我脱不了干系,这一切也由不得你……”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将他打断。
“你听得懂。”
薛千再没耐心,说道:“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