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丰上门提亲了。
东西是送到前头的,两家交换了庚贴,听说是郑启华作陪的。
一时,轰动。
梨落苑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新鲜话题。
众人都说苏家表小姐订了一门不错的亲事。
姑爷年轻有为,家里人口简单。这样的,谁不羡慕?
郑云意关在房里,背对着门,正专心致志地在绣花。
外边丫头探头进来看了一看,就搬了张凳子在廊下坐了,那里坐了两个丫头正悄声耳语。
“周家少爷可俊了。”一个青衣丫头红着脸,悄声说。
“有咱们五少爷俊么?”
另一个丫头丢了手中的瓜子添了一句。
“五少爷?太白,我还是觉着四少爷才俊呢!周家少爷像四少爷,有男儿气概!”
青衣丫头反驳。
几人笑了起来,又一齐低了头,叽叽咕咕地说了起来。
这些丫头,都十五、六岁了,正是思嫁的年龄,府里的少爷主子就那几个,私下里不免被这些丫头拿来评论,比较。
“是吗?那照你说,苏家表小姐是真有福气。这周家少爷可是金龟婿了。”
几人说得开心,不免声音大了点。
郑云意侧了耳朵,站在窗户一侧,咬紧了下唇。
苏家表小姐好福气!
是呀。
周长丰亲自上门求的亲,阖府上下都传遍了。
人人都在说这件事。
丫鬟婆子,小厮们,甚至连看门的老王都在说。
只因为周长丰。
太给面子了,人人都说周家公子是第二个周驸马,一样的亲自上门求娶,周驸马宠了安庆公主这么多年,京里谁不羡慕?
可安庆公主是皇家公主,这苏暖何德何能,得周长丰如此相待?
郑云意心里像在滚油里翻了一遍,又泡在冰冷的醋坛子里翻了个个儿:一会儿烫一会儿酸的。
这几日她装作若无其事,该干嘛干嘛,一脸淡然,就连身边的丫头也瞒了过去。
以为小姐已看开了。
实则,她心里是何等滋味,也只有她自己知晓。
此时,她极力压抑的委屈与妒意,还有那愤恨,对苏暖,还有周长丰的?或者两者兼有之。
郑云意见外面说话声忽然停了,知有人来。
她快速坐了回去,眯眼,下针,这片花瓣就快完成了,她要赶着给金氏送去。
这条帕子她绣了多日,再绣几针就收尾了。
张姨娘见几个丫头聚在一起,见她走来,又都散开,眼珠子一转,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事了。
这几日她走哪都能听到关于苏暖订亲的话,她心内不开心,又不能说什么,想着来郑云意这儿来说上两句,发泄一下。
原本是她该受众人羡慕的。她刚从二少爷那里回来,听着二少奶奶的话,她心里不得劲。有心想说两句,见二少奶奶那样子,又憋住了,这个媳妇,可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她。
况且,金氏吩咐过了,那事就当她没说过。
张姨娘哪敢再说什么?
可这些消息偏偏又不停地在她身旁出现,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没想到,郑云意这儿也是如此。
她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子怒火,狠狠地剜了一眼桃子。
桃子忙笑着上前,另几人有那伶俐的,小跑着过去,小心地掀了帘子,“姨娘请!”
张姨娘这才甩了一下帕子,进了屋子。
郑云意正低了头在绣帕子,见她进来,并不抬头,只轻轻地一声:“姨娘来了!”
又自顾低头。
“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张姨娘瞄了一眼郑云意,见她气定神闲,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一时满腔的话到了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她在一旁坐下,眼睛溜得几上的茶杯,泡好的茶,并未动过。
她掲了盖子,看了一眼郑云意,说:“姑娘受委屈了!”
郑云意正飞针走线的手一顿,她的鼻子一酸,停了好一会:“姨娘有事么?我得把这帕子赶了。”
张姨娘探过身子,说:“这是给夫人绣的?要的。依我说,这帕面不够好。下回,你得要块好料子,直说是要给夫人用的。想必不会不给。这多下来的,也给你哥,你嫂子做双鞋面”
“姨娘来有什么事?”
郑云意恢复了情绪,又问了一句,她就知道她来除了添堵,没有什么事情了。二哥二嫂再不济,哪里就少了这鞋面了?怨不得二少奶奶看她不上眼,实在是
张姨娘起身,有些不满地:“姑娘这是什么话,这不是听说那梨落苑的今儿定亲,这不过来瞧瞧你么?你这”
“姨娘请回吧!这事与我们有什么干系?该我们操什么心?”
郑云意忽然站了起来,仰了脸说。
张姨娘一愣,继而发恼,想说一句什么,却见郑云意眼圈发红了,一滞,一跺脚,丢下一句:“你就嘴硬吧!”
说着就掀了帘子去了。
外头桃子见张姨娘出来,这才探头进来“小姐!”
见郑云意正站在那里,低了头,又抬头,招手:“找个盒子,把这个给装上。”
郑云意默默地带着桃子走在游廊上,有仆妇丫头见了她行礼。
她目不斜视,耳朵却是竖得极高,捕捉着身后的一切声音,她知道,那事根本就不可能有其它人知晓,可是她就是下意识地不安、害怕,怕自己成为众人眼中的笑谈。
一路到了金氏那儿,进得门,却见得贵妈妈正陪了一个妇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