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跪在内殿,看着脚下那厚厚的织锦红毯,闻着那熟悉的檀香味,里头夹杂着新鲜瓜果饥丝丝清香。
她有些恍惚。
她没有想到,她又一次进到了琉华宫,而且是以这样的身份。
刚绿萍见到自己那惊讶的目光,她心中竟然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滋味。
依旧熟悉的宫殿,似乎就在昨日,一样一样的展现在眼前,9年了,这里的摆设格局似乎一直没有变,廊下摆着一盆茂密的粉色牡丹,正是开花的季节,打着朵儿。依旧那个多宝阁,深红的紫檀,上头摆着各色青瓷。
还有那帷幔,只用那宏城的素纱,极垂,又轻。
还有那些宫人,依旧年轻,鲜活
张嫣手中托着茶盏,正盯着下面跪着的苏暖。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看着苏暖头顶那个漩,她眸子当中复杂莫名。
这就是安庆的孩子。
难怪当初见到,会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看着安静跪伏在地,不发一言的少女,她神思有些恍惚。
良久,她才开口:“起来吧,站着回话!”
苏暖在绿萍的搀扶下,站立起来,躬身立着。
“你叫苏暖?今年几岁了?”
苏暖回答。
“你一直跟着母亲住在郑家么?平时都做些什么?”
张嫣问得仔细,苏暖一一回答。
“你可认识阿衡?”
张嫣忽然问道。
苏暖一惊,抬头向她望去,见她正望着她,眼睛里看不出情绪,脸色还算缓和。
“回娘娘,小女认识,可是怀王爷?”
苏暖如实回答。
良久未见有声音。
她也就不再吭声。
“给小姐搬张椅子来!”
忽然张嫣吩咐。
绿萍亲自去移了一把玫瑰椅,低声:“小姐请坐!”
一边拿眼看了一眼苏暖,轻轻摇头。
苏暖坐下,见她已经走了回去。低眉顺眼地站好。
“你的事,前儿皇上都已经与哀家说过了。你也是个可怜的。当年,你母亲也是情非得以,所以才父母生身之恩,水不能溺,火不能灭。为人子女的,要心存感激之情,不可怨恨,我说的你可懂?”
苏暖自然是点头。
张嫣见她柔顺,满意几分。
她挪了一下位子,温声:“不管怎么说,你是苏家的小姐,这点没错。不过,念在你父亲已经不在,你跟着你的养母过活,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如今,你母亲又一心要认回你,所以,哀家同皇上商量了。你本是宗室出女,身份尊贵,生母是大秦长公主,这是无可更改的。可是,你的身世,又不能为外人道。是以,皇上的意思是叫安庆认下你做义女,封你为紫阳翁主如何?”
苏暖这才微微抬头,她看着张嫣那殷切的眼神,语气平和:“小女谨尊太后教诲。只是,苏暖自幼跟着母亲郑氏,虽非亲生,却实是母女。小女不敢存非分之想,是以,翁主一位,小女惭愧,实不敢当。”
说着重新站起,跪下叩下了头去。
她不要这个什么翁主之位,这样一来,张嫣不是成了她名义上的外祖母了?再说,她本不想和皇家扯上任何关系,她只想本本分分地做她的苏家小姐,苏暖。
“为何?”
张嫣诧异,起身,看着苏暖。
她盯着苏暖俏丽的后背。
前几日,王妃徐青萍进宫与她说了梁旭要迎娶苏暖的事情。
她说了,她是劝不住,梁旭是铁了心。所以跑来太后这里,希望她出面劝阻。
张嫣当时心中一愣,想着苏暖的身份,忽然开不了口。
徐青萍的意思她懂,她没有看中苏暖。
对于这个儿媳,她是知道她的想法的,憋着一股子气,一心要在儿子的婚事上精益求精,给他选个世家大族的小姐作妻子。
她看着苏暖:虽贵为公主之女,却是身份尴尬,不明不白。
想着梁旭八成会来求她,所以,这是预先交了底。
“母后,您说说他!这么大的京城,哪家女子不好?偏要找个有婚约的女子!”
许青萍振振有词。
太后默了一默:恐怕不止这个吧?
许青萍的想法不也是她之前的想法么?
她原本想着补偿苏暖。
可是,苏暖却一口拒绝了,她有点不解,又凝了心思。
这是表示不满?还是欲擒故纵?
她的目光渐趋犀利,带着探究看向苏暖:“抬起头来!”
她说:“看着哀家!你知道作为苏家小姐与翁主娘娘的区别么?”
苏暖抬头,脸上是一片平静:“禀太后,小女知道。”
她双眼平视,余光看到了太后身后的绿萍,见她轻摇头,她垂下了眼,脸上平静。
太后定定地瞧了她一会,转身,往回走,走得极慢,脑后发上的白玉簪子柔柔发光,这是整块和田玉雕琢而成。
苏暖模糊判断着它左侧的那颗硕大的东珠,暗忖这么大的一颗东珠,如今市上该值多少价?
又想:“似这般的极品,她就是手头有,又卖与谁去?有几个能消受得起?”
正胡思乱想间,太后转身。
她坐回了椅子上,看着苏暖说:“你回吧!记着,谨言慎行,莫丢了你母亲的脸!”
苏暖恭声应是,退出了门外。
绿萍赶上来,引着她往殿外去了。
两人一路闷走,到了无人处,苏暖见绿萍不时偷眼看着她,不由开口:“姑姑有何吩咐?”
绿萍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