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主”,一个让人热血沸腾、心驰神往的名号,其实在真实世界里如同海市蜃楼那般遥不可及。江湖上名门正派忙的是修心养性开门授徒,黑白两道忙的是各类买卖,独来独往的豪侠异士更不会轻易听他人号令,若有人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想当武林盟主,招来的,恐怕只会是一场哄笑。可世事偏就这么奇怪,几年来江湖上传得最热烈的,就是有关武林盟主的话题,那是一句十六字谶语“已卯中秋,君山大会,九箭夺令,百花共主。”今年是大明天顺三年,再平常不过的年份,却正好是已卯年。谶语究竟起于何时已难考证,反正很久了,刚开始没人注意,因为江湖上向来不缺奇谈怪论,可如今回头看,才发现它多年来一直若隐若现、似断非断地撩拨着人们的心弦。越近已卯,谶语越烈,等过了年初,更象吸饱了水的草地一样疯长,惹得江南最大的帮派长青帮心烦不已。因为人人都说“九箭夺令,百花共主”指的就是长青帮帮主的爱物“百花令”。初夏,傍晚,暴雨如注。驿站楼上,一男子正看着窗外的雨幕,心情无比压抑沉重。三天前,当他长青帮东南分堂副堂主何一江赶到这所帮中馆站时,接到总堂发来急信“留在此处,等待增援。”何一江原只打算换批马继续赶路,见信难免吃惊。长青帮七大分堂,他本人已是帮中的一流好手,随行的也无一例外是分堂精英,总堂竟要自己等待增援,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长青帮创帮不满四十年,前后两任帮主都是不世出的人才,虽十三年前许万霆帮主英年早逝,但在继任帮主成旭川的带领下,发展不减反增,如今整个长江水道几为所有。只可惜天公一再不仁,年初成帮主因操劳过度,突发中风,虽竭力抢回半条命,还是瘫痪了。如今帮中诸事,都由副帮主管慎行打理。“难不成是因此,才让一帮宵小们蠢蠢欲动?”想及此处,何一江不由摸了摸怀中一块**的东西。那块铁片早已被焦燥的胸膛捂得汗津津的,自己此行的任务,就是护送它上总堂。“九箭夺令,百花共主。”九箭有两百年历史,流散已久,好在长青帮人多路广,故帮主许万霆在世时就已寻着几枚,分藏在各地帮众中。到了今年,见谶语越演越烈,管副帮主请示过病床上的成帮主后,在上个月下令将令箭统一送往总堂。何一江也是那时方知其中一箭就在自己辖区内,当下哪敢怠慢,点上精兵强将,护着令箭往总堂来,不想却被一封羽书阻在了半途。忽听楼下一阵欢声雷动“来啦来啦!等你们好久了!”何一江精神一振,忙打开房门,见楼下众兄弟正与一群雨幕中闯进来的汉子激动相拥。楼梯噔噔作响,上来一人,身上虽已除去雨具,斗笠尚压得低低的。何一江瞧见对方腰间丝绦,心中怦怦作响“青绿丝绦,绦结竟是四个。”不敢多言,侧让一旁,恭恭敬敬将来人迎了进来。对方也顾不得客套,径直入门。何一江虽近年少去总堂,见丝绦已知来人身份,见他摘下斗笠,果是那人,忙道“郭兄,竟要劳你亲自来此?”来人正是长青帮总堂副堂主郭希。长青帮创业时上下一心,并无服式之分,后来帮派壮大,成帮主没办法才采用最简单的方式加以区分:用绦结数表示职位高低,四个绦结正表明来人是副堂主身份,且只有总堂部众的丝绦才是青绿色,分堂皆为浅绿色。郭希示意何一江关上房门,开口问“东西呢?”何一江忙取出令箭奉上。郭希眼睛一亮,接过去仔仔细细看了一番,总堂副堂主的身份比分堂堂主还高,是以他有号令何一江的权力。见何一江还站着,郭希示意他坐下。未开言先叹气“王令死了住在洪湖的那位。”何一江大惊,这王令也算帮中元老,成旭川以二十出头的年纪就任帮主,不大敢差动他,王令也乐得清闲,未几年就退休,到洪湖颐养天年去了。据说还娶了一房续弦,可谓老树着花又一春,好不羡煞旁人。在这个当口听到这样的消息,何一江不禁变色道“难道王老他他身上有令箭?”“是的,他的令箭被人夺去了。”何一江惊道“洪湖离总堂不远,总堂竟救援不及?”长青帮总堂就在长江中游、洞庭湖畔的岳州城,较之洪湖倒比此处馆驿更近。郭希摇头道“王令根本没交出令箭,他说他只遵许帮主的旧命,这令箭不能归到总堂,拿在手上当个玩物便好,越是郑重其事收在总堂,越让世人高看它的价值。还没等管副帮主再派人去劝,王老就在睡梦中被人击碎胸骨而死,令箭也失踪了唉,他若肯一早听命,或许也不致于此。”何一江大怒道“无耻恶贼!他即便拿到令箭,敢来赴君山之会吗?长青帮见到他,定要他血债血偿!”郭希虽也愤怒,毕竟得知消息已久,倒劝了何一江一番。何一江稍事冷静,便想起一事,问“郭兄来助我,那帮中是只有两箭吗?”却见对方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心中方一沉,已听郭希道“衡阳分舵正护送第三枚令箭赶来总堂。”何一江失声道“衡阳分舵?那郭兄为何不”话语突然中断,他能在数万人中当上分堂副堂主一职,自也非泛泛之辈。果见郭希黯然道“衡阳太远,即使有事发生,赶去恐怕也来不及不过总堂已尽发羽书,命沿路所有分舵支援。”二人不由沉默。衡阳分舵是长青帮最南的分舵,距西南分堂亦有不少距离,管副帮主因三箭藏在帮中的消息极为隐秘,就令分舵直接护箭前来,不想消息竟会走漏,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