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精精神神一个人,咋这么不小心。”中年人朝程自强抱怨了一句,接过程自强递来的登记簿和笔,看了一眼说:“程自强,名挺好。来了可要好好干呀。劳动人事处人事科在二楼,去吧。”
“我一定会的,谢谢你。”程自强不忘礼貌地答谢。
“不客气。”
大厅中间仰上有八九级楼梯,走到台阶上的平台,楼梯又分为左右台阶供人通行。程自强站在左侧台阶上,抬头便看见了写着“人事科”字样的办公室门。
人事科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程自强抬手轻轻敲了敲。
“请进。”
这是一间老式的办公室。窗台是装有玻璃的老式木格窗,看起来特别高却又十分窄,彰显着那个时代的建筑风格。靠窗台边摆着两张旧式黄木桌,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在左边的木桌旁伏案抄写着什么资料。
靠左侧墙边摆着两张绿色铁皮柜。靠右侧墙边摆着一张白木桌,桌上放着一台电脑,一位披着长肩发、穿着薄纱衣裙的女人正在打字。见程自强进门,长发女人只是侧脸看了他一眼,脸上霎时现出微微惊讶的神色。但她并未说话,继续盯着电脑屏幕打字。
通过她白皙的皮肤和散发着淡淡香水味的长发,程自强判断她也就二十来岁,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你好!”程自强朝着伏案忙碌的周长顺说道,“我是来报到的大学生,请问就在这儿报到吗?”上次他到康州矿务局毛遂自荐时与周长顺并未谋面,是以他并不认识周长顺,周长顺也不认识他。
周长顺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着程自强,说道:“你好,正是这里。你是西北矿院的毕业生吗?”
“是的,昨天刚毕业拿到派遣证,今天我来报到。”程自强跨了两步,走到周长顺的办公桌旁边答道。
“哦,你这手是咋啦?”周长顺看着用绷带缠着手臂的程自强,好奇地问道。
“前几天没小心摔了一跤,受了点小伤。”程自强答道。
“我看你这身体素质,应该是打过篮球。该不会是在学校与人打架了吧?骨折了?”周长顺怀着一丝儿疑问道。
打字的女人也停下双手,好奇地看了程自强一眼。
“没没没,没呢!摔跤弄伤的。”程自强有点儿不自在。
“你们这个年龄的年轻人,冒失着呢!没就好。你叫什么名字?”周长顺不再纠结程自强缠着绷带的胳膊,进入了正题。
“我叫程自强,专业是矿井建设。”程自强说道。
“哦?你就是—程自强?”周长顺惊讶地提高嗓门顺口说道。说完感觉自己有点儿失态,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朝木桌边的一把木椅子一指,说道:“你先坐吧。”
程自强有所不知,周长顺的惊讶是有原因的。因为就在程自强进门前不大一会儿,主持处务工作的刘大彪把周长顺叫到办公室里,将那两张大学生分配花名册递给他,说道:“长顺呐,这份分配花名册我看了,总体符合我局的用人实际。不过呢,咱们局现在有四个生产矿,一个在建矿。咱们不给一矿分配大学生,这不是要让一矿说我们对他们歧视吗?”
这几年,一矿职工不是陆续向其他矿分流吗?周长顺心道。但他不知刘大彪说这话的意思,只有点着头说道:“嗯,刘处长,是这个情况。不过,据我所知,局里已经连续两年没给一矿分配学生了。”
“哎,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嘛!我们做人事工作的,一定要讲究严谨,不能自找麻烦不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加强一矿的技术力量。”刘大彪不容置疑地说道,“这份名册我略微做了改动,你就按照改动过的方案执行吧。”
“好的。”周长顺故作恭敬地点着头退出了刘大彪的办公室。
出门后周长顺匆匆地朝手里捏着的花名册扫了一眼,只见在分配单位一栏里,有俩人被刘大彪改了过来,其中一人是张玉峰,一人是程自强。张玉峰名字前原先写的康州二矿被改为五矿管委会,程自强的五矿管委会被改为康州一矿。
周长顺由于工作关系,经常翻看全局干部的履历,尤其十分熟悉全局处级干部的社会关系。对张玉峰是二矿副矿长张炳臣的公子这事儿,他早就知晓。回到人事科办公室,周长顺就开始琢磨这细节中包含的意思。一定是张炳臣又走了刘大彪的路子,把儿子张玉峰换到五矿管委会了。
可是这位叫程自强的,朱钟鼎处长亲自拿着他的就业协议书要求周长顺盖章接收。对这事儿,周长顺印象十分深刻。朱处长亲自出面安排这事,周长顺当时就觉得程自强这人来路不简单,他觉得程自强至少与朱处长有关系。但出于职业的习惯,他没敢向朱钟鼎问问这里面的关系。
可现在,程自强被刘大彪划拉到了局里效益最差的康州一矿。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刘大彪完全可以让张玉峰与程自强调换一下位置嘛。张玉峰分到五矿管委会,程自强分到康州二矿,这样两全其美,不是更好吗?
你刘大彪这样做,究竟是在向朱处长发出赤裸裸的挑战,还是这位叫程自强的人原先就与你有纠葛呢?想了好一阵子,周长顺也没明白这事儿里的意思。
谁也没有料想到的是,这里面的始作俑者,恰恰就是刘大彪的公子刘鹏飞。
昨晚在“醉仙阁”挪威森林豪华包厢里,接过张炳臣悄悄递来的红包后,刘大彪心里已经有了掉包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