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老师继续说:“其实,进文工团这件事对你弟弟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他又不缺前途,岁数又小,又是市民户,没必要往这小县城里钻,进了文工团不上学啦?别看现在知识分子不吃香,将来还是要靠文化的。没文化会活的很惨。劝他好好学习,一直要念到大学,现在有好多大学在恢复,他能赶上。好了,不说了。回去告诉你弟弟,别恨那个人,你懂得。”
华老师和姐姐聊了那么多,只有最后这两句才是给我的。
说起文工团,其实也不是什么正经单位,要说文艺团体,县里有梆子剧团,地方戏剧团,文化馆还有少年合唱团。
这个文工团,也就是某些人为了某些目的,临时凑起来的一个企业不企业,事业不事业,科室不科室,机关不机关的群体,调一个级别高的来当团长,下边的副团长就像走马灯一样的转。如果哪个科室的闲杂人员想升官了,并得到了上面的恩宠,便可以来这里,坐上副团长的交椅转上一圈,如果你是平调出去,你就是副科级了,如果你是上调出去的,那你就是正科级。
这里的职工不多,都是借调其它文艺团体不太看好的一些人,一旦有一天,这个团体没有它存在的价值了,这些人还是要回原单位去的。
也有一些自认为是怀才不遇的人,为了在这里施展一下自己的才华,而努力地工作。更有一些临时工在这里努力的表现,是想争得一个转正的机会。
但这里每天过的都是鼓乐喧天,歌舞升平的日子,“正所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有的人想在这里展示自己,有的人想在这里重塑自己,有的人想在这里建功立业,更多的人只是匆匆而过。
阮志刚和一伙新招上来的学生,暂时算学徒,每天跟着借调来的“专业”演员练功吊嗓,学唱念做打。
为了快出成绩,就走捷径,一边排戏一边练,唱到哪里,这嗓子就吊到哪里,打到哪里就练到哪里。
还是从“智取威虎山”里的三场戏开始,因为他们认为这三场戏简单容易,而且全是杨子荣的戏,让李玉和改少剑波也合适,都是老生,小铁梅改小常宝。
“小常宝有点儿抢戏,你稍微收一收,这场戏是杨子荣第一次,正式以高大全的英雄形象登台亮相,你的主要任务就是烘托杨子荣,记住了,稍微收一收。”辅导老师说道。
“音拔不上去,你倒是趄趄脚啊,难不成让我弓着腰给他配戏?”小常宝不高兴的嘟囔着。
其实不怨人家城里人瞧不起农村人。农村人十八九就成家,二十来岁就做了父母,背着、抱着,肚里怀着,刨地、锄地,背柴和、担水,哪一个不是弯腰驼背?
就算阮志刚长得直流,那也是村里人的看法,在城里人的眼里,尤其是城里年轻人的眼里,他哪里像个八九点钟的太阳,充其量也就是个日头偏西,萎靡不振的人。
说起萎靡不振,自从在庆祝会上,唱了个“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就开始天天在常青身上变着花样的使劲,哪里还有精神趄脚尖、挑高音。
“你收着点儿胸嘛,你是受土匪压迫的穷人,是女扮男装的苦孩子。这时候你的腰杆还没有直起来,要等到毛主席,共产党,给我们做了主,也就是杨子荣唱完了,你才能昂首挺胸。不像人家李铁梅,一开始就是个有人疼有人爱的孩子。”
辅导老师也是搜肠刮肚的费着心思,哄着这几个孩子,好完成领导派给自己的任务。
“小阮呢,你在这场戏里代表的是工农子弟兵的形象,也是革命军人的形象,也可以说是代表党的形象,你就要做到高大、挺拔,这腿呢,别老是八叉着,撇咧着,丁字步,会吗?哎,这样,挺起胸膛。”
“哎,来来来,常宝,你和小阮到那边对着台词练造型去,过门自己哼哼,去吧。好好练啊,争取早点儿转正。”
两个年轻人高高兴兴地到边上去了。
“乐队,准备一下,少剑波唱‘誓把反动派一扫光’”
“朔风吹,林涛吼,峡谷震荡......”
“哎,对对对,畅想一下,白雪皑皑,祖国的美丽山河。哎,如同身临其境,对对,就是这种感觉,......”辅导老师讲着讲着拉了把椅子坐下,闭上了眼睛,两只手还在慢慢地比划着,恰似身在此山中。
“......怎禁我正义在手,仇恨在胸,以一当十......”
“对,充满信心,”辅导老师突然睁开了眼睛喊道。
“誓把那反动(呜哇)派,一扫光......”
“好!”辅导老师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誓把那反动派,对那反动派要咬牙切齿,把它摔在地上,用脚踩住,就这样一圈,一圈,狠劲儿的拧。
一扫光要慢慢的稍微变得轻松一点,不用费那么大的劲儿了,已经被你踩死了,拿把扫帚轻轻一扫就光了。哈,一扫(奥)光......好,重复一下,来,乐队,起!”
“一扫(奥)光......”
“报告!”
“子荣同志,凶手抓到了?”
“抓到了,这是从他身上搜出的一封信和一张联络图......”
辅导老师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和少剑波对上了戏。
“子荣同志,大胆谨慎,相信你定能够完成重任,这件事关系大局,足重轻,还要开支委会讨论决定用集体的智慧战胜敌人!......”两个人紧紧的把手握在了一起。
音乐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