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前脚离开,顾玉青尚未透出一口气,彩屏就打起帘子进来通禀:“小姐,宫里内侍公公来传口谕,此刻就在会客厅候着呢。”
彩屏此言一出,吉祥如意正嬉笑的声音顿时止住。
顾玉青眉宇微动,朝彩屏看过去,“来的是哪位公公?”
“印公公。”彩屏低眉回答,“看样子,像是有点着急。”
印公公……这个印公公便是顾玉青上次花重金打点买通的那个小內侍。
闻言是他传话,顾玉青略略松下一口气。
只要不是内侍总管亲自传话,这所传内容该是与萧煜无关,也非什么要紧大事,而来的人又恰恰是他,刚好又可以做一番打听。
迅速换了见客的外衣,穿好大氅,顾玉青引了吉祥如意,急急朝会客厅行去。
顾玉青到的时候,小內侍正垂手立在厅内,四下打量屋中陈设,听到脚步声,忙敛了目光,转头看向顾玉青,待顾玉青将大氅褪去,颇带恭敬道:“顾大小姐,接旨吧。”
顾玉青提了裙角,双膝跪地,“臣女接旨。”
小內侍当即拉开嗓子,一本正经有模有样道:“传陛下口谕,召赤南侯府嫡长女顾玉青即刻进宫觐见。”声音悠长,如同唱戏的青衣,俨然没有了最一开始那次传话的紧张和不安。
“臣女遵旨。”恭敬叩头,吉祥如意扶了顾玉青起身。
站起之际,吉祥麻利的将一个封红递到那小內侍手中,“公公买茶吃。”
小內侍则是动作行云流水的将封红接了,塞到衣袖口里,转眸含笑对顾玉青道:“大小姐总这样照顾奴才。”
会客厅中瑞兽香炉里,青烟袅袅,泛着屡屡清香,小內侍的目光,就在语落之后,越过顾玉青的肩头,看向她背后那尊香炉,“这香炉的样式,倒是精巧,在宫里都不曾见到过。”
眉眼间,泛着毫不遮掩的贪婪。
顾玉青眼皮不动,嘴角处抿出恰到好处的笑意,不多一分不少一毫,盈盈说道:“公公若是合心意,等公公宫外有了私宅,我那它做贺礼给公公。”
小內侍怀中拂尘一扫,摇头笑道:“我若有了宅院,难不成大小姐就只送我一个香炉啊!”
状似玩笑,却是认真,眼底的贪婪让顾玉青多看一眼都觉心恶,可这样明目张胆要贪的人,总要比那些背后摆出阴招的要好对付的多。
印公公不可怕,只可恶。
他们的师傅,内侍总管,才是真正可怕的人。
昨夜登门赤南侯府,那样骇人心魄的事,分明是从他口中一字一字说出,最后,他却是说,一切不过凭空臆断。
一句臆断,便是做不得数。
将来若真是因着那些话出了什么乱子,他就算有责任,也是微乎其微。
想要调查韩朝恩,凭着内侍总管在宫外的势力,完全可以做到,他却排除所有借口,将这话送到了赤南侯府。
若是一切果真如他所言,及时救下萧煜一命,那不论是慧贵妃萧煜还是赤南侯府,对他都要百般感念。
可若一切都是虚妄无端的猜测,到时候事发,要问罪的,也是她顾玉青。
……
心思一闪而过,顾玉青面上是纹丝不动的笑,侧身回眸朝那瑞兽香炉淡淡一瞥,道:“公公又拿我开玩笑,这一尊香炉价值几何,公公难道不知情?只怕这香炉,顶你半个宅院的银子,公公还说不足。”
顾玉青的话,说的轻飘飘,小內侍却是闻言倏地眼睛都亮了,“当真?”
“公公是行家,我怎么敢胡言乱语,公公信不得我,可以问问你师父,他必定不会骗你。”顾玉青盈盈笑道。
他的师父,便是内侍总管。
听到顾玉青提起内侍总管,小公公原本笑意十足的面上,登时一僵,眼底贪婪的光泽,也迅速蓄上一池寒潭,寒的让人脊背生凉。
尽管这抹异常不过电光火石一瞬而过,转瞬就又是方才的笑意,可却分毫不差落到顾玉青眼中,心头微动,顾玉青不动声色继续道:“你师父一向待你极好,等你置下外宅,你师父必定送你个更好的物件给你镇宅。”
小內侍眼中才才散去的寒凉便就又一次浮动,却是如开水滚花一般,只翻滚一瞬,就又压了下去,一扫拂尘,道:“不提这些后话,顾大小姐还是赶紧收整一番,好随奴才进宫,陛下还等着呢!”
既是小內侍岔开话题,相比之下,顾玉青更在乎进宫一事,故而也就罢了,只道:“公公可否方便告知,出了什么事,陛下要急急召我进宫。”
说是急召,小內侍却又给她收整梳洗的时间……
小內侍一只手不由自主朝着那放了封红的袖口摸了一下,道:“沧澜国使臣今儿一早入宫觐见,陛下要在宫里摆宴席为其洗尘接风,并非只传唤顾大小姐一人,只是赤南侯府无人早朝,这消息顾大小姐得不到,才特特的打发了奴才来通传。”
小內侍说罢,顾玉青心头顿时紧紧一缩,只觉如被油罐闷住。
不是说,最快也要等到明日才能到保定府吗?
萧煜昨儿才开拔奔赴陕西,今儿一早,他们就进宫……这怎么能让顾玉青不惴惴惶惶。
“公公稍后,我去去就来。”竭力掩下心头心事,顾玉青转身带了吉祥如意出了会客厅大门。
既是要进宫赴宴,这头上发饰装扮自然要重新散了再梳理。
如意梳头之际,顾玉青凝着铜镜里自己的双眼,脑中飞快的盘旋着昨夜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