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祐堂是李家的新任家主,所以住在了李家大宅三路中的中路上。
清晨,他用罢朝食,像往常一样跟老妻在花房里吃茶、闲聊。
李祐堂的妻子姓柳,与早逝的先太后是嫡亲的堂姐妹,都是出自河东柳氏。
李祐堂与柳氏感情很好,他的几个孩子,全都是柳氏所出。
她为李祐堂生了五子三女,结果最后只活下来了两子两女,长子便是李寿的父亲李其琛。
柳氏出身名门,又嫁入一等华族,一生可谓过得是富贵顺遂。
日子过得好,平时保养得宜,柳氏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周身也散发着一股平静、祥和的气息。
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太夫人。
她亲自给丈夫到了一杯茶,略带关心的说道:“郎君,十八郎都快二十三了,亲事却还没个着落,着实不像个样子啊。”
李寿是李其琛的长子,他下面还有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
且李寿跟二弟只差了两岁,他不成亲,他那快要二十一岁的弟弟也只能等着。
柳氏最看重长子,自然希望长房能够子孙繁茂,可因着李寿的关系,长房的其它两个儿子也不能娶亲。
眼瞅着二房的孙子都能打酱油了,长房却依然膝下空空,柳氏就忍不住着急。
偏李寿情况特殊,他的亲事,是李、郑两家最敏感注的问题,连李祐堂和李其琛都不好定夺,就更不用说她这个做祖母的了。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时不时的提醒丈夫一下。
李祐堂端着茶盏轻啜两口,淡淡的说道:“不急。当初我给了十八郎婚姻自由,却也不是没有条件的。迟则十年、短则六年,他必须给我一个结果。”
李祐堂眯着眼睛,“如今已经过去了五年,距离约定的日期还有一年有余,呵呵,十八郎也该履行承诺了。”
柳氏略略放下了心,“有期限就好。我就怕漫无日期的拖下去。”李寿拖得起,长房可拖不起啊。她还想尽快抱上重孙子哩。
老夫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通传声——
“十八郎来了!”
李祐堂和柳氏对视一眼,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进来吧。”李祐堂放下茶盏,扬声说道。
不多时,李寿大步走了进来。
恭敬的躬身行礼,“见过阿翁、阿婆。”
李祐堂和柳氏都笑眯眯的,这般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孙子,任哪个做祖父母的也喜欢啊。
“十八郎来啦,快坐下吧。”
柳氏冲着李寿招招手。
李寿看了眼李祐堂,李祐堂微微颔首。
李寿这才颠颠的跑到柳氏跟前,在她下首的矮榻上跪坐下来。
柳氏给李寿端了杯茶。
李寿赶忙直起身子,举双手接了过来。
“怎么有空来寻阿翁?不会是来喝茶的吧?”
李祐堂知道李寿给圣人当差,平日里十分忙碌。
若非有事,这小子绝不会巴巴的跑来。
李寿笑得有些讪讪,“约莫是嫌我在御前碍眼,昨儿阿舅刚把我到了鸿胪寺。我刚接手差事,还什么都不熟悉,偏巧胡使要进京了,手头上的事乱成了一团,接连两日我都住在了衙门里。”
李祐堂眼睛闪过一抹亮光。
李寿是大梁朝最年轻的名士,有文采、有学识,却被圣人当成了武将使用。
李祐堂嘴上没说,心里颇有些不甘心。
武将,顶破天也就是个大将军,再无上升的空间。
李家沉寂几十年,已经有两代没有出过宰相了。
李寿是族中第四代最有天赋的人,也是最有可能做宰相的,李祐堂希望自己在闭眼之前,能看到李寿拜相。
所以,他一直希望李寿能“武转文”,回到正途上。
从虎贲转入鸿胪寺,是个不错的征兆,至少证明,圣人是真心培养李寿。
而不只是把他当成一把刀使用。
“哎呀,你这孩子,就是再忙,也要顾及身子啊。”
柳氏和李祐堂关注的重点不同,她更心疼孙子。
李寿感觉到柳氏的关心,眼底的笑容真挚了几分,他赶忙道:“阿婆放心,我身子骨好着呢。”
“去鸿胪也好,多历练历练。鸿胪寺卿出身世家,是个极有才干的人,你跟着他好好学学吧。”年轻人锋芒毕露,并不完全是好事。
李寿的风头已经出得够多了,日后想要在朝堂上立足,他还需得多沉淀几年啊。
李寿明白李祐堂的意思,其实,阿舅把他从虎贲调出来,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李寿腰杆挺得笔直,一副恭听教诲的模样。
李祐堂很满意孙子的态度,又指点了他一些为官处事的道理,好半晌,才又转回刚才的话题,“说罢,有什么事?”
李寿这次没有绕弯子,直接说起了王怀淑的事,“阿婶想要借着赏春宴筹集善款、赈济灾民,这是好事。但,阿翁,赈灾这种事儿,皇家还没有动作,咱们李家却抢先出了头,是不是有些不妥?”
赈济灾民是收揽民心的事儿,这样的事,最好有皇家打头。
臣子们若是表现得太积极,就有僭越的嫌疑啊。
李祐堂眉头微蹙。
如果别人说这话,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世家对于皇族,真心没多少敬畏。若不是当年李家把事情做得有点绝,李家对郑家到底有些心虚,这才处处避让。
换做其他家族,会不会买郑氏的账,还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