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在红彤彤的光芒下,他也看得分外清楚。这两个人肌肉发达、血管奋张的躯体上遍布着许多伤痕,尤其以胳膊和大腿处最多,那一道道稀疏的伤口,使他们威风凛凛,看起来仿佛是古代的战士一样。
再加上他们两个人在这种粗暴的炙烤之下,同样没有因为火焰威力哼出一声来,因此便唯有一种解释才说得通。
这俩小子从小遭过罪!没遭过罪的人,决不会有这样的能耐!
“老刀鱼”笃定地判断中真的感到了惊奇。因为在他的概念里,京城是首善之区,每一个人都应该是细皮嫩肉,衣冠楚楚的样子。那一方风调雨顺的天地,绝不可能长出这种天生就该做“海碰子”的好材料来!
可现实偏偏又是这么离奇,这两个小子无论体力、体魄,还是胆识、耐力,其实都不亚于在风浪里长大的真正渔家好汉……
就在无比费解的当口,“老刀鱼”忽然又发现,洪衍武和陈力泉黑黝黝的皮肤已经开始显出一块块红斑。他便再顾不得其他,马上惊喜地喊起来。
“啊呀,烤出花来了!前面行了,你们再翻过后背来烤!”
这是海碰子的行话,就是说烤到数了。
此时火舌已渐渐地往地面回缩,“老刀鱼”的身子也跟着伏了下去,直至把肚皮烤得火辣辣地疼起来。他才再慢慢地翻过身,又将四肢反支起,示范性地开始教洪衍武他们如何用正确的姿势烤嵴梁。
就这样,烤痛了再翻过去,三个人就像杂技演员那样,在反复做高难动作。随着他们身上的红斑渐渐扩大,最后连成一片片的云状,并放出光来,终于露出了烤干的盐粒子。
老刀鱼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恋恋不舍地放弃了那堆苟延残喘的炭火,随后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接着又把整个“网漂子”扔在了洪衍武和陈力泉的脚下。
“多亏你们,我这条老命才没留在海里……”
“老爷子,我们不要。”
“怎么,你们嫌少?”
“老刀鱼”揉搓着浑身烤出盐末的皮肤,竟在心下为自己寒酸的礼物叹息了。
他自然看出这些年轻人不缺这几个钱,而且就连这些东西也是靠人家才能找回来的。
洪衍武和陈力泉都看出了“老刀鱼”的神情,便赶紧来解释。
“这是您用命换的,我们不能要……”陈力泉的话像往常一样地厚道。
“老爷子,抻把手是应该的,您用不着这么客气……”
而“洪衍武”说到这里,脸却似乎一红,但随后仍然直抒己见。
“……您……要是真想谢我们,能不能告诉我们‘挫虎龙’的事儿?最好……最好还能帮我们抓一条……”
“老刀鱼”惊奇地扬起脑袋,他没想到洪衍武竟然时刻念念不忘地惦记这件事,便又细细打量了他两眼。这时,他才看得清楚,那张脸上全是坚定和肯定。看来,有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你知不知道你要找的东西有多凶悍,碰见过的人就没有几个活下来的?抓一条?那是痴心妄想!想找它,那就是去找死啊!”
“老刀鱼”性子直,这话可有点不客气。
“事在人为嘛,您不就活下来了?何况现在年代也不同了,总能想出好办法来!”
洪衍武倒是没介意,只是不肯放弃,还露出了信心满满的样子。
“老刀鱼”的反应又是一怔,但没动声色,只是心里在冷笑。
听不得老人劝告?哼,年轻人都是这么不知好歹!小嘴鱼吃蟹子,也不量量自己多大牙口!
可随后,他又想到了人家刚才的施以援手的恩情,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收敛了轻视的眼神。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汉子,虽然对方不免有点挟恩相迫的意思,可他却不能不还这份人情。于是,便也只有把自己最不愿回忆的,当年遇到“挫虎龙”的细情,毫无保留地都说了出来。
要说这件事的大致情况,其实洪衍武他们已经从“蛤蜊湾”村民口中了解的差不多了,但“老刀鱼”亲口对“挫虎龙”形态和凶勐的描述却相当翔实,却是他们从未想象到的。
据“老刀鱼”所说,“挫虎龙”的样子其实和“刀鱼”极为相似。
他见过的那条长约一米有余,只是浑身不是银色,而是深黑,且鳞片似铁,鱼叉鱼刀均难以伤害,背鳍尾鳍更如刀锋一样锐利,发狠的时候甚至可以把木船撞破。
而且这种凶物还极有心计,绝对狡猾。表面上它不像鲨鱼那样凶狠,而是很温柔很可爱,要是遇见它,就会发现它一会儿在你左面摇摇脑袋,一会儿在你右边摆摆尾巴,像是无意攻击。
但此时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这家伙其实是在迷惑和观察,首先让人放松警惕,然后就会寻找进攻的最佳角度和机会。
一旦这家伙看准了时机,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冲过来,只需一瞬间,就能割开人的骨头,把人开膛破肚。
其实当年,勉强躲过第一次攻击,胸口鲜血淋漓“老刀鱼”已经逃到了船上,却没防备“挫虎龙”最后还能从海中跃起,结果他被那条鱼张开血盆大口,用一排锋利的牙齿,“咔嚓”一口就咬掉了半张脸去。
如果不是靠着新入海的渔船坚实,恐怕他也免不了船毁人亡的下场。可即便如此,当他驾着小船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