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挣扎,河岸边上忽然也想起了扑腾声,旋即就有建奴大声喊起了满语,原本还想救他的军士大骇,却是直接做了鸟兽散,惊恐的沿着河岸溃逃起来,脑袋扎在雪堆里,脸都要冻坏了,杨廷麟却是惊的一动都不敢动。
就听到那岸上,马蹄子急促的奔驰声,惊恐的大叫声,射箭的嗡嗡声还有濒死前的惨叫声,声音足足持续了几分钟,最后是那听不懂的满语满足的嘟囔着什么,然后是马匹拖着什么的重重摩擦声。
足足在雪堆里扎了十几分钟,当河岸终于冲归于死寂了好一会,杨廷麟这才艰难的捂着脸,从雪堆里钻出来,踉跄的向南跑去。
贾庄到鸡泽有五十里,倒也难为他这个书生,跑了好几个小时才跑到,和贾庄地狱般的战场不同,鸡泽这儿明显就是个天堂,整个庄子都被辽东军给征用了,辽东来的辽军穿着半新的棉衣,在庄子内的民居中舒服的烤着火谁睡大觉,不愧是朝廷亲儿子,重金打造的第一军,伙食也真不错,露天的火堆中,还烤着十几头没吃完的猪羊。
一个个巡逻兵懒洋洋的来回溜达着,这儿居然真的一点战争的气息都没有,十几个大兵还靠在营地边上兴高采烈的刷钱赌着骰子,单看这军营,实在难以想象一支敌军已经打到了国家心脏位置,还在不足五十里远的地方烧杀掠夺着。
“什么人!”
气喘如牛的跑到军营旁边几十米了,才有巡逻兵懒洋洋的端着长矛出来喝问道。终于看到了大明的盔甲,顾不得身体劳累,杨廷麟居然是激动的直接扑上去,猝不及防间一把抓住了那个巡逻兵头头的衣领子,声音嘶哑的对着他脸大声叫喊起来。
“本官兵部主事,督师勤王兵赞画杨廷麟,本官从贾庄赶来,有紧急军情面见高公公!”
这年头文官当家,一听是个官儿,而且穿的虽然破破烂烂,好歹也是官袍,几个大兵还真被唬住了,留下俩人看着他,剩下几个就急急匆匆的跑了进去禀告着。
可就在杨廷麟望眼欲穿的等候中,那汇报的大兵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哼哼着走了出来,看到杨廷麟,不耐烦的吼着:“公公睡了,不见外客!”
“本官不是什么客!本官是紧急军使!”杨廷麟气得那双眼珠子都差不点没突出来,又是一把撤住那个巡逻兵伙长的衣领子咆哮着。
本来就挨骂了,一肚子火气,魁梧的辽人伙长干脆不耐烦的往外一推搡,直接摔了杨廷麟个四脚朝天。
“娘了个巴子的!公公说不见就是不见,赶快滚,不然军爷我把你当建奴奸细,砍了你的狗头!”
往外一扔,那伙巡逻兵又是悻悻然的回了去。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这进士书生又是吼叫着往里冲,却正好吃了个闭门羹,赌骰子的几个辽兵干脆不耐烦的把大营门关了起来,扒着木头栅栏门,杨廷麟撕心裂肺的就对里面嘶叫起来。
“高公公!卢大帅还有数千将士的性命,全在您一念之间啊!学生杨廷麟,求您发兵就阵啊!!!”
那声音,凄厉的宛若厉鬼索命,又犹如杜鹃泣血!
然而,就算他声嘶力竭的大喊了半个晚上,辽军军营中,依旧是那一片沉默,除了摇骰子的叫喊声还有偶尔起夜的军士发出的咣当声,连个瞅他的都没有。
太阳终究还是从地平线上懒惰的爬起,惨白的阳光却仿佛催命符一般,喊了一夜,嗓子都喊哑了的杨廷麟脸色青紫,背着太阳,转过身对着西北方向,又是凄厉的大哭着磕着头。
“卢公,学生对不起你啊!”
五十里外,贾庄战场。
阳光还真是个催命符,随着日头东升,对面沉寂了一夜的杀人机器,建奴大营也再次活跃起来,一股股炊烟从营中渺渺升起,还能听到女真人那啃着肉骨头,兴奋的吼叫声,暖饱的餐过从大明国土上掠夺来的牲畜食物后,急促的战鼓又是轰鸣了起来。
“大帅,建奴要进攻了!”
声音都带了哭腔,一直在前线趴着的天雄军千总简直是带着哭腔跑了过来,听着这焦虑的汇报声,眺望漳水对岸已经整整一晚上的卢象升也终于回过了头,只不过对于麾下期盼的眼神却没有言语,而是弯腰,一把拔出了扎在地上的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