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邪亦正眼神幽暗,深邃而不见底。
不管有多少阴谋暗算、百转心肠,全部都已经融入这狠辣无比的一刀一剑中。师徒两人朝夕相对,邪亦正的武功全是玉阳君枉幽兰一点一点从秘笈上先学再教,差的只是资质与功体。当刀剑临身时,玉阳君已察觉风声不对,羽扇疾催扬起风沙仅仅只拦得住刀剑实体,却挡不了透体而过的赤地红刃!
正好旁边有一块山石。
玉阳君一步一个血印,慢慢走到山石旁,一掌拍下深深陷入石面,但借此稳住了身形,再转身面向邪亦正:“你!”
高地下方,一声嘶鸣,由远极近的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驻,再没人关注。
“杀你,是为吾师方城子报仇。”
邪亦正刀剑在手,表情依旧冷静,丝毫没有大仇得报的激动,唯有越来越低沉的话语在最后吐露一丝野心:“有一些位置,两人太多。西域,有我一人足够了!”不过是一名李代桃僵的伪装者、功不成武不就;不过是平时出出主意被人操纵的傀儡、圣狮主身边的跳梁小丑;凭什么能以师徒名分,压制他许多年。
在邪亦正看来,什么都没做就这样选择离开的兄长正亦邪实在太蠢、太无能。
“哈!”玉阳君唇角流血:“好徒弟!山岚兴,绕云端;芳芽沐泉冷,落叶融枯光;无人识,枉幽兰!”撒手向后,人颓然倒落已失生机。
风吹过,几分凄冷。
见到这早有预料的一幕,邪亦正微微下垂刀剑,还没有来得及彻底放松。
“有一些位置,确实,两个人太多。”
后方突然有另一道声音传来,沉稳有力,透着睿智与雄浑。
邪亦正一惊,眼前变故陡然而起,一道青烟飘渺直上,原本倒在地上失去气息的玉阳君身躯毫无征兆化为绘制有斑驳血符的纸人,与此同时地面上原本洒落的血迹全部变成红色的小纸片,随青烟四起而四处飞扬……
中计了!是幻术。
背后来人无声无息,出声之前,邪亦正完全没有发现那人之存在。这是埋伏!电光石火之间,他心思已转动千百回,不假思索,猛然回身刀剑合流之招旋身而出:“刀剑双流!”仓促之间,威力不足,要再度得手,却好像有些困难。
那悄然踏足高地的人宽袖长袍,似儒似道,白面长须,眉目疏朗,黑发拢入纱帽,斜背宽幅卷轴,赫然正是驾驶马车到达此地的贺兰王朝亚父。一回身,凤凰鸣避开第一剑,袖口一扫一卷,看似卷动无穷戾气的赤红剑芒便被拨弄至一边,啸然尖锐一声,洞穿山壁。
前辈者动作舒缓从容不迫,完全不像是之前有耗费大量功体之迹象,看在邪亦正眼中只会以为这乃是计中之计,而自己就是那瓮中之鳖。
走!不假思索,急速后退,邪亦正刀剑一左一右,虚晃一招,快速闪入虚空,一边提防着暗处真正的玉阳君有可能出手的袭击。但直到他安然无恙化光远去,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偷袭。
凤凰鸣淡然扫了扫衣袖上的灰尘。
他本是驾车经过此地,感受到上方存在两股气息,悄然查看,却恰好撞见这一幕,心性如疏风朗月的人看不惯这种杀师谋逆之人,顺口出声也是自然而然。但好像,打搅到了别人的私事?
一道风声掠来。
凤凰鸣一抬手,接住了一卷纸张。他低头略微看了一眼,挑一挑眉,再转身看向对面。
对面高地上,正站着一名白发紫衣年轻人。
一身风尘仆仆的秦晓川好不容易及时赶过来,面色平和朝着凤凰鸣拱一拱手,带着十足的友善和诚意,一言不发转身离去。他和玉阳君约定好的地点不在这里,而在西域狮子国更深处的虎头林。
到了那里,玉阳君已遣散了所有人,在绿树小溪旁设下了棋局。
“你让我交给凤凰鸣的是什么东西?”
秦晓川毫不客气大步走入,坐到棋盘另一边。“有关贺兰王朝另几位皇族后裔之下落。”玉阳君手捻棋子:“如你所说,凤凰鸣对贺兰王朝仍有感情存在,适当缓和关系,也是避免冲突的一种方法。”
漫长岁月,这个人久居朝堂,作为一人之下的军师存在,养出了比之天荒不老城作为太丞时更为从容难测之气度,看在秦晓川眼里,此时的玉阳君要比他印象中原版的那一位,更像是一名智者。
枉幽兰精通杂学,其中包括幻术、权谋、情报、医毒不等,在刀剑拳掌上受资质所限只是粗通。故而一开始在文熙载所列出的单子里,他的排名仅是中下。但一有机会,这个人却能做到一般人无法做到的事。伪装一个身份长达百年,秦晓川自己想一想,他是完全没这个耐性的。
空谷幽兰,一朝绽放,香传万家。
“山岚兴,绕云端,芳芽沐泉冷,落叶融枯光。无人识,枉幽兰!”是枉幽兰也是玉阳君,他羽扇一摇,落下一子:“接下来,吾会适当帮助贺兰遗民逃脱狮子国之铁骑,但也会放弃部分人,以谋取吾主之加倍信任,直到在这西域一方之国,吾之地位高高在上,无人能够动摇为止。”
“在这个过程中,吾会多加考虑你之建议。若是贺兰皇室遗孤中,果真有人能展现出该有之才能,玉阳君或许会放弃圣狮主也不一定。”
“如果没有?”秦晓川道。
玉阳君鄙视看了他一眼。意思大概是这个问题还需要说?好吧。挣扎在国破家亡中的贺兰子弟,其实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