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的清晨,天高云淡。锦江市西门附近行人稀少,青羊宫还有一些打太极拳的老人,晨跑族消失了。
中国经过大瘟疫,本来苗头不错的全民体育被打下去了。越是身强力壮的人越是容易中招,大家遇到升高体温的事,本能地有点抵触。
李振拖着他的断腿,在青羊宫门口坐下。今天是周四,没多少游客,这里暂时没人管。他把塑料布铺在地上,挽起脏兮兮的裤腿,心里默念了一遍乞讨的应答。有十几种话术,都是大人教他背熟的。
他远远地看到三个人下车,看样子是两个老夫妇和他们的儿子。老夫妇十分硬朗,红光满面的,在跟儿子罗里吧嗦地争论什么。看他们的笑容,那绝对是极度开心和宠溺的态度。
他们走过来了。李振把自己的腿往外伸了一点儿,恰到好处。不挡路,不过分恶心,但也不会让人忽视。
“大叔大妈,大吉大利。”他顺口念道,叩头下去。
郭洪波惊讶地看了这小乞丐一眼。吐字那么清楚,以前没遇到过。陈雅莉已经在掏钱了。郭锐乐呵呵的制止她,“妈,这个我来做。”
他走到李振面前,蹲下去看看这孩子,又仔细地看看他的腿。
“多大了?”
李振转头看了一眼青羊宫侧面的树林,回过头来。“十一岁……”
郭锐递给他五百块钱,又问道:“这腿是几岁的时候伤的?”
李振平时乞讨,给个五十块就不错了,这是个金主。
“七岁的时候。”
郭锐点点头,笑呵呵的站起来,递给他一个小小的包子,黑乎乎的有点脏。
“吃不吃?不吃就还钱!”他大声对小乞丐说。
李振惶然子吞下去了。里面有一颗坚硬的砂子,他没敢吐出来。这个大男人的下蹲和起立都极为轻松,是他最近见过的最强壮的人。
郭锐一笑,转身跟父母走一块去了。
李振看他走远,心里放松了一点儿,低头看看这几张钱,上面没有任何印记。这个交给老大,他今天应该放过我了。?
第二天夜里,李振上了次厕所,把那颗砂子拉出来了。
他住在城郊结合部的出租房里,好几个孩子和大人都在一起,但拉屎的还是单独的。那颗砂子泛出金属的光泽,他把脑袋几乎埋到了粪坑里,盯着它看了好久。
他觉得这颗砂子很有问题,但也没有跟大人说。大人是这么一种存在——你不能惹他,不能跟他说废话,然后他还是要揍你,因为好玩嘛。
第三天夜里,他又看到了郭锐。他是从窗户里爬进来的,先用一个喷雾器把整个房子都上下喷了一遍,仿佛他是个消毒工。然后他坐在板凳上看着李振和他的小伙伴,等房子里嘈杂起来。
喷雾的效果就是你身上软,脑门很沉,说不出话来。几个孩子骚动了一阵,向大人们示警,然后渐渐平静。大人们开始起床,询问,怒骂,然后开门。
“这啥子意思?你是哪位?”一个懵懂的声音问道。
郭锐从门口的板凳上站起来,每个房间都走一圈。血腥的斗殴非常短暂,他出手太放肆了。
他是警察么?或者是部队上的?李振猜想着。他动弹不得,只能听着。房间里咚咚响,有重物撞上墙壁。
郭锐把四个大人——其中一个是女人,都拎到客厅里来。他们的伤势都非常吓人。问了几句话,他就把其中三个拗断了脖子。第四个是老大,被他脸朝下骑在地上,郭锐把他后背的衣服撩起来,露出肥厚的背脊。
然后他当着孩子们的面,把老大的脊椎给捏起来往上拉,越拉越高,老大呜呜叫了几声就不叫了。他的脊柱被拉断了,有一段脊髓露在外面。在惨白的日光灯照射下,油亮油亮的。
郭锐把手软脚软的孩子拎下楼,扔进车里。李振看到一个打扮非常时髦的年轻女子在驾驶座上等着。他们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然后开车走了。那女子好像叫凯蒂,高鼻深目,应该不是中国人。
“你换不换衣服?”她问他。车里有血腥味。
“开车。干完下一个再换。”
“叔叔,我看到有邻居用手机报警了。”李振在后座软绵绵地插嘴。
“这个点?”郭锐看看时间,“警察连城里都顾不上。”
顺着一些没有监控头的道路走,他们顺利脱身。
五月底的时候,郭锐从缅甸出境,送走了七个孩子,包括李振。
六月中旬,他打服了一个丐帮组织,杀了更多的人,然后带着十多个孩子到了福建,用偷渡的方式送到了旧金山。那头瓦肯和佩佩忙了很久,才把孩子们安顿好。
六月底,他再度攻击了一个黑帮组织,从越南边境打到广西,又从广西追到东莞。解救了二十多个孩子,全是残废。这一批也是靠偷渡运走了。因为人数太多,露了一些线索给警方。郭锐在公安局挂上号了。
但是证据不足,而且上面似乎有阻力,负责案子的警官调动不了资源。他暗地里猜这是哪个权势人物的孩子被拐了而且撕票了,引发血腥报复。这种家长跟人贩子不死不休的局面,先不忙插手了。
两天以后,警官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是两管钨酶针剂和一盒四环吡咯。说明书这样写的:“有谣传说,热泉病毒永远不能触发免疫应答,必须靠外力阻止。赠送你的针剂,以防复发;赠送你的片剂,可以减缓热泉病毒的复制速度。”
他紧紧的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