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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兴十六年,四月三十。

洛阳寿春伯府的老夫人去世了,伯府挂了孝,这些天前来吊祭的人络绎不绝。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眼见着一天即将过去,却见一辆翠盖朱轮坠八宝的马车匆匆朝伯府奔来,行走马车前面的是一匹枣红马,马背上坐着一位少年,身穿浅灰色裋褐,腰间挎着一把宝剑。一手紧紧的握着缰绳,一手执鞭,催马快行。马车后面还有两位随行的护卫。

这队人马在寿春伯府前停了下来,夏凉翻身下了马上前与门房上的禀道:“我是开封夏家的人,送程家妹妹回来奔丧。”

门房上的下人有些发懵,什么开封夏家?什么程家妹妹?还是一个年纪长一些的迎了上来说:“是原来三太太的娘家吧,送四小姐回来么?”

夏凉应了一声是。

那人便说:“快请进。”

夏凉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心道程家妹妹再怎么说也是寿春伯府的嫡女,怎么也不派个人出来迎接,简直就没把程家妹妹放在眼里,想到这里他心中就有些不痛快。

夏凉走到马车前,隔着帘子说:“程妹妹,我们到了。”

帘子被揭了起来,露出一张少女青春明丽的面庞。

程锦书点头道:“进去吧。”

这放下帘子前,程锦书从帘子的一角望去,只见门口挂着五盏灯笼,灯笼上都蒙了白纱。门也刷了黑漆,下人门穿着麻灰色的裋褐,腰间缠着白色的汗巾。门口的两个石狮子上扎着硕大的白色纸花。

祖母是四月十一病逝的,十九那天她接到了噩耗,她与外祖母告别,七表兄一路护送,终于在三十这一天赶到了程家。

车子稍作停留之后,便从一侧门进入了,行了一段路。直到一座照壁前才停了下来。夏凉赶紧下了马,上前请锦书下车。

一位仆妇见有人来了,提着灯笼走了来,正要招呼,才见锦书有些面熟,辨认了好一会儿才陪笑着说:“哎哟,这不是三房的四小姐么。一路辛苦。上午二夫人和三太太还说算着时候五小姐应该要到洛阳了。还真到了。”说着便要去搀扶锦书。

锦书看了一眼这个妇人,高高壮壮的身子,梳着圆髻,穿一件青色的比甲,腰间同样缠了条白色的汗巾。圆圆的脸庞,嘴角有颗米粒大小的黑痣。

程锦书见了她嘴角的那颗痣才想起来这位妇人,此人是二房张氏的陪房王嬷嬷,算是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媳妇。这人处事圆滑,极有手腕。又惯会捧高踩低,献媚奉承。

三房里的嫡长女回来奔丧,王嬷嬷是没有那个心思送锦书去三房那边,只是招手叫来了两个小丫头,嘱咐着她们:“四小姐从开封回来了,你们送他们去青桐院吧。”

小丫头们福了福身,齐齐说道:“请四小姐随奴婢来。”

青桐院是三房的院落,程三老爷与阳氏住的屋子。青桐院位于伯府东面靠近东侧门一带。两人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一路往右。经过外院,过了群房,过了一座跨院,又穿过了一条小巷,总算是到了青桐院的门前。

院门虚掩着,一个丫鬟伸手一推就开了。

护院和车夫不便入内暂且在外面等候,流苏扶着锦书,夏凉跟在了后面,三人跨入了院内。

正面三间正房,配左右厢房,再加上一排倒座那是下人住的屋子。院子里栽了五棵梧桐树,所以有了青桐院这个名字。

锦书站在那梧桐树下,只见正面屋子的灯火亮着,怔怔的望着因为灯光照耀而发黄的窗户纸,时隔十几年,她又站在这里了。

夏凉偏头看了一眼锦书,锦书的脸有一大半笼在阴影里,也看不大清楚她的脸上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

夏凉虽然对程家的怠慢很是不满,但对锦书说话的时候却半点不带自己的情绪,一如寻常的和煦,与锦书道:“妹妹,你在这里等等,我进去看看。”

“没事的。”锦书却是一脸的淡然,因为她早就料到了一切,所以对她来说早就无所谓了。

锦书与丫鬟一道走过碎鹅卵石铺的小路,已经走到了阶下,这时候门内出来个丫鬟,手里端着个铜盆,帮忙引路的丫鬟这才忙着通禀:“宝珠姐姐,四小姐回来了。”

“四小姐……”端着铜盆的宝珠看见了后面站的那位面生的女子,微微的迟疑了下,忙道:“请等等,容我去通禀一声。”

宝珠说着就进了屋,此时东面的屋子里正摆饭,程三老爷和阳氏在商量事情。宝珠隔着帘子禀了一声:“老爷、太太,四小姐回来了。”

程三老爷脸色微滞,有些冷淡的说:“回来呢?让她进来吧。”

阳氏倒是一脸的欢喜,自个儿掀了帘子走了出去,及至檐下,方看见了站在阶下的程锦书,略一打量,赶紧热情的招呼道:“怎么这么晚了才到家,天都黑了。我派了人出城去望了几遍也没望着你们,总算是回来了,一路辛苦。”

程锦书举目看去,却见站在灯影下的那个妇人三十来岁的年纪,生得高大丰满,梳着蝶鬓髻,发间簪了朵酒杯大小的白色绢花。别的饰物一概也没有。身上一件素白的细葛褙子,身姿笔挺的站在那里。

这是她的继母阳氏。父亲在锦书的母亲去世五年后,终于还是将一个妾室扶了正,做了她的继母。

她紧抿着嘴唇,一脸的冷清。她在流苏的搀扶下,拾阶而上,终于到了中堂内。

“这位是……”阳氏有些疑惑的望着跟前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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