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两个姑姑,李文秀向来是没什么指望的,大姑刁钻,小姑也不客气。
他老子李日和除了兄弟三个,还有两个妹妹。
大姑艳红人尖酸刻薄,心气儿都朝钱看去了,家里开了个小卖铺,底子不薄,但是作为老大,李日和穷的时候,夫妻俩没少受她的窝囊气。
逢年过节的,哪家做姑姑的回娘家不是嬉皮笑脸,他这个大姑倒好,生怕进了老大家的门槛。
别说半斤白糖,就连跟扎头绳都没见过,倒是对老二日立和老三日新热情得紧。
二哥三哥叫的热乎着,回娘家哪次不是大包小包地送,连带着自家的闺女和儿子也只知道有二舅三舅,大舅家的门都不知道往哪边开。
如果是这个,李文秀倒也没什么心气。
横竖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两辈子一世人,谁也不欠着谁,但是说到借钱这事,他其实打心底还是偏向娘老子的。
刘金兰说的那事,李文秀也记得。
他自个儿上小学那会儿,学费掏不出来,李日和跟刘金兰夫妻俩登了几回门,家里产的绿豆芝麻都可劲儿地往李艳红那里送。
好话说了几箩筐,愣是连一毛钱都没借到手,终究还是刘金兰去娘家哭诉,李文秀他外公看不过眼自个儿给外孙掏了学费。
人情冷暖,大抵上也就是这样了。
现在她反过来要找李日和这个老大借钱,难怪刘金兰死活不同意。
“妈,我大姑她借钱干什么?她不是不差钱吗?”
“还能咋,作的呗!年前跟人家合伙搞油厂,菜籽油炼出来掺了东西没人要,几万块钱的东西全砸手里了。
现在梅岭哪个人不知道,家里天天坐着一帮子讨债的,活该的她,怕又是日立跟日新那两个没脸没臊的东西,撺掇着让她找你爸借钱的。
我跟你讲,李日和,你自个儿有钱你自个儿借给她,她是你妹妹跟我们娘儿仨可没关系。”
完了还不忘挤兑李文秀他老子一句。
李日和没说话,李文秀也不好说什么。
站在他老子这位置,想法自然不一样,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娘胎里生的。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心里软下来也是自然的,但是他娘老子也没说错。
平日里不烧香,逢事了就拜佛,刘金兰胸口赌了十几年的气还没撒呢,要借钱无异于比登天还难,那绝对是想都不用想。
“算了,爸,这事我觉着你还是听我妈的,我大姑就是再穷也不至于砸锅卖铁卖儿卖女。”
大姑艳红家有多少家底李文秀不知道。
但是要说几万块钱就揭不开锅了,那他肯定是不信的。
大姑父家就他一个儿子,家里老人手里多少还留着点积蓄,这个李文秀是清楚的。
炼油厂出事,上辈子就有,只不过没这么早。
上辈子李日和这会儿还是穷得只有三间土屋子,自然谈不上找他借钱。
但是李文秀记得,他姑父终究还是从家里拿了祖传的老东西出来兑了钱还了债。
无非就是些老早留下来的戒指项链什么的。
既然上辈子拿得出来,那这辈子肯定也是差不了,估摸着就是舍不得那些个老物件,这才找上门来了。
打的算盘是贼精贼精的,只不过他老子好说服,娘老子可就难了。
这事李文秀心里也有了底。
“我不就是这么说的,她李艳红要是拿不出点东西来敢跟人合伙搞油厂?不说别的,做闺女的时候就三天两头往你奶奶跟前跑,硬是哄着她把家里那几十块银元给了她做陪嫁的。
打小人就精明,这也就算了,横竖不是咱的东西,老二跟老三也有份。
但是这会儿要把自个儿的好东西留着借别人的钱花,这事我要是答应,那我刘金兰就是孬子。”
李文秀顿时就一个头两个大。
上辈子为了银元这事,刘金兰没少跟李日和置气,这辈子果然还是少不了那这个说事。
李文秀甚至已经在想着,是不是哪天买个几十上百块的袁大头回来,哪怕用不上搁家里摆着也好。
横竖能消了刘金兰心口的那口闷气才好。
“行了,妈,你少说两句,我爸心里有数!”
“他有数?他有数就不会干这种窝囊事了!”
刘金兰气鼓鼓地怼了他一句,横眉冷眼的,李文秀也没辙,这两口子就是上辈子欠的。
“明儿个再说吧,我先去睡一觉,累死了,妈,我屋子里被子什么都有吧。”
“有现成的,你烤会火,我上去给你铺好。”
李文秀的屋子是二楼东边那间,李文秀还没看过,也没顾得上烤火就跟上去瞅了一眼。
房间里墙刷得雪白锃亮,墙上还贴着几张海报,一看就是二丫头干的。
屋子里的东西不多,除了上次新买的一张床和书桌,就只剩下一个书架子,上面空荡荡的都能跑老鼠。
“妈,我自个儿来吧!”
“你会干啥。”
一句话被刘金兰给怼回来,李文秀不做声了,似乎做妈的都是如此,也算是难得的关怀了。
很多东西都是失去了才懂,母爱尤其如此,李文秀很清楚,多数的儿女都会嫌弃父母唠叨,但事实上等失去了就会觉得无比珍贵。
等刘金兰铺好床李文秀也没继续跟他们闲聊,抹了把脸,用热水泡了个脚就上床裹着被子睡了。
满鼻子都是被子上被日光照过的味道,这一觉,李文秀是着实睡得很死,一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