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怡姑姑神情怀念,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天空的朵朵白云,道:“我和你们师父,其实早在入宫前就相识了。
那时候,我们是一个镇的。他是镇上一家酒楼的大厨。厨艺精湛,特别有名。”
若怡姑姑叹息着,眼皮红肿,显然是哭过的。
楚云晚想起过年吃锅子那会儿,秋意姑姑带着人来找茬。后来她看见若怡姑姑和师父去了旁边说话。
当时楚云晚就怀疑师父是不是和若怡姑姑相识,只是后来忘记问了。
原来,他们真的相识。
“若怡姑姑,你这是……”
楚云晚这才发现,若怡姑姑竟是背着包袱来的,并且穿的衣服也不再是宫女服,而是民间的衣服,颜色素净,款式简单,气质婉约。
若怡姑姑淡笑,笑容里藏着些许惆怅,些许释然,道:“我辞去了掖庭局的差事,再过一会儿,就要出宫了。”
末了,她轻抚着骨灰坛补充一句:“带着你们的师父,回家乡。”
楚云晚哭了,汤圆儿哭了。
若怡姑姑抬手依次拭去她们脸上的泪水。
“傻孩子,哭什么?你们师父在看着呢!”
楚云晚强颜欢笑道:“没有,我是替师父,替姑姑感到高兴。
以前,我和圆儿还想着,等我们年满二十五岁了,就带着师父一起出宫,去外面游山玩水,吃遍天下美食。”
楚云晚吸吸鼻子,看着骨灰坛的眼神,有几分不舍,又有几分高兴地说:“师父现在能跟着姑姑离开皇宫,他……他一定……”说到后面,楚云晚再也装不出高兴的模样,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一瞬间,泣不成声。
师父他一定……是高兴的。
楚云晚一哭,汤圆儿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决堤了。
若怡姑姑心酸,也跟着流泪,拥她们入怀。
“不哭了,不哭了,乖,等你们出了宫,要是想念师父,可以来我们的家乡,到时候姑姑亲自下厨,也让你们尝尝姑姑的手艺可好?”
楚云晚扑在若怡姑姑的怀里,抽泣着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地点头。
若怡姑姑走了,带着张师傅,一起离开了皇宫。
纵然楚云晚心头有再多的悲伤,也无能为力。
她没有能力救雪妃,没有能力救师父。她只是个平凡的、普通的宫女,没有通天的本事。
楚云晚第一次认识到,这个残酷的霸权时代,并不像现代影视剧里放的那样,大家能化解所有麻烦。
谋害皇嗣的罪名是很严重的。皇帝想要处死一个人,哪里还会跟你啰嗦?是生是死,全凭君王一句话,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人留。
人命,超乎想象的低贱。
楚云晚冷静下来,开始理智地分析这件事情。
先是萱妃娘娘的七皇子死了,雪妃给真凶背锅。不用想也知道,害死七皇子的凶手不是萧皇后就是辰妃,或者她们两个都有参与。
紧接着,辰妃小产,会不会存在了某人的报复心?但也有可能是萧皇后做的,毕竟萧皇后和辰妃早在永惠帝还是皇子那会儿就伺候在永惠帝身边了。她们之间结的梁子最深。
后宫的这三个女人互相之间争斗,却殃及了雪妃和师父。
楚云晚终于体会到墨子翊当时的心情了。
师父死了,她难过得要命,恨得要命。墨子翊是亲娘被害死啊,他的心情……
楚云晚用被子蒙着脑袋,又大哭了一场。
为师父哭,为雪妃哭,为墨子翊哭。
她好无力啊!本想到了二十五岁出宫去的,至于扳倒萧家,为母亲报仇的事她只能想想,因为她有自知之明,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本事。
现在,雪妃娘娘、师父也死了,成为了宫廷斗争的牺牲品。她想报仇,可是拿什么报?她根本,没有任何能力为娘亲报仇,为雪妃,为师父报仇,她就是那么的没用!
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为何而哭,只是心里难受,难受得她快要喘不上气了,恨不得哭它个天崩地裂,将内心的所有坏情绪全部释放出去。
也许,她最终所哭的,是哭自己的无能为力。
几日过后,墨子文不顾德妃的阻拦,由太监搀扶着,一瘸一瘸地来找楚云晚。
“云晚,对不起。”
他很抱歉,自己没有帮上忙,最后还是叫张师傅送了性命。
他那天跪在父猓怎么求父皇都没有用,还惹得父皇不快,被拖下去挨了顿板子。当然,是没有倒刺的板子。
“不怪你,阿文。我知道你尽力了,谢谢你,这样帮我。”
楚云晚是知恩图报的。
尽管墨子文没帮上什么忙,但他做的一切楚云晚都看在眼里,怎会不感动?
“你的伤怎么样了?”
墨子文没心没肺地笑道:“嗨,没事儿。”
说完,他故作随意地拍了记屁股,结果疼得他“嘶”地皱眉抽气。
知道墨子文喜欢逞强,楚云晚就问了别的。
“对了,四皇子是不是也受伤了?”
楚云晚想起那会儿师父的尸体被抬出来,墨子琰满身鲜血地来扶她,却被她推开了。
现在想想,依墨子琰的性格,能不找她算账,太阳简直打西边出来了。
墨子文垂下眼皮,抿了抿嘴很不愿说,但楚云晚在等着他的回答。他只好语调冷冰冰道:“哦,四哥被辰妃娘娘打了。”
楚云晚愣了,“打了?”
“嗯,挨了鞭笞。”
楚云晚更奇怪了,“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