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她们只是众多宫女中不起眼的小尘埃，还奢望有人领路？做梦呢？
不过没人领路更好，这样汤圆儿就能不受阻碍地进司绣司的大门了，至于怎么留下，只得靠楚云晚了。
司绣司和司膳司相比，是截然不同的两处地方。没有油烟味，没有炒菜声、脚步声，没有粗重的活计，整个大殿干干净净，脚下的地面似是能当镜子用。
梁柱上勾着的纱帐，色泽淡雅均匀，一看就知道料子不凡，还有那些精致的桌椅，以及有序布置的花卉，萦绕着淡淡的清香。
汤圆儿都看呆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美、这么干净的殿堂，和司膳司的满屋子油烟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张师傅还在，哪怕司绣司再美，汤圆儿还是会觉得司膳司是最好的地方，可张师傅不在了，这三年，她和晚姐姐在司膳司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如果能留在司绣司做事，一定会轻松很多。
汤圆儿，很想留下来。
她紧紧拽住楚云晚的衣袖。
楚云晚朝汤圆儿投去一个安抚的笑容。汤圆儿的心定了定。
两人依次排在大殿正中央的队伍里。周围全是从各宫临时调来的宫女，背着包袱，等待杨司绣出现，分派活计。
等了会儿，杨司绣来了，是名年纪三十出头的妇人，脸上有些许皱纹，擦了层脂粉，穿着各司负责人特定的蓝色衣衫，类似于官服。
下面的一群宫女齐齐行礼，唤了声“杨司绣”。
杨司绣接过宫女递来的名册。翻开一页，上面罗列的是这些临时宫女的名字，以及之前在哪当差。
“都把自己的名字报一遍。”说完，杨司绣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了，有宫女递去茶水。
按照排列的顺序，底下的宫女一一报上姓名，以及之前的职位。
有些宫女头脑灵活，比较聪明，知道这些信息册子上都有，杨司绣还让她们自报家门，其实就是想认认脸。
认脸，这是个好机会啊！
于是聪明些的宫女除了报名字和先前的职位外，还会格外添几句话，比如自己擅长什么，比如自己的兴趣爱好，再比如话语里隐晦地表忠心，表露自己会怎么认真干活等等。
杨司绣始终默默听着，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多留意了谁。
直到轮到汤圆儿。
汤圆儿浑身都冒汗了，吞吞吐吐地说：“奴……奴婢……是司膳司的宫女，叫……汤……汤圆儿。”
杨司绣的眉头颦起来了。
“汤圆儿？”
她前后翻了翻名册，就是没找到“汤圆儿”这个名字，眼神凌厉地射向汤圆儿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混进司绣司。说！你究竟有何目的！？”
汤圆儿当即吓得两腿发软，直直地跪下，“不是的，杨司绣，我……”
楚云晚见情况不对，忙拉起汤圆儿，走到队伍的最前方跪下，道：“杨司绣，奴婢和汤圆儿之前一直在司膳司当差，平日里我们两会经常一起刺绣，听说司绣司在临时征调会绣技的宫女，奴婢便擅自做主把她带来了，还请杨司绣莫要怪罪于她。”
杨司绣冷笑，“你的意思是要本司绣降罪于你喽？”
楚云晚脑子快速一转，巧妙地避开道：“奴婢愿意将功折罪，多干些活来弥补今日犯下的过错。”
杨司绣笑了，这次不是冷笑，是真的笑了。
好一个有趣的丫头，想多干活就轻轻松松地把这件事揭过去，让那个叫汤圆儿的宫女留下？她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干的活有那么大的价值？当她杨司绣是傻的吗？
正当杨司绣准备开口嘲讽楚云晚，不想，那丫头从袖间扯出一块帕子，掩嘴咳嗽了几声。
不好意思，司膳司油烟重，一直以来嗓子有点不太舒服。
嗯，如果杨司绣说她有失仪态，她就用这个借口堵回去。
不过楚云晚显然多虑了。
在那方帕子亮出来的刹那，杨司绣就被帕子上绣的彩蝶双飞的绣图吸引了。
她收起脸上的嘲讽，认真地瞧着绣图。只是帕子没有平摊开来，打着褶皱，不能瞧个仔细，便问：“这帕子上的图案，是你绣的？”
“是奴婢所绣。”
“拿上来给我看看。”
楚云晚依言，上前将帕子递给杨司绣后，重新退了回去继续跪着。
杨司绣拧着眉头，认认真真地细看帕子上的图案，是两只彩蝶在花间飞舞。其形态各异，翅膀上的颜色分布拿捏精确。
下面的花丛乍一看没什么惊奇的地方，但仔细分辨便能发现，叶片富有层次感，且每朵花的盛开程度均不相同，无一重复。
这可是需要所绣之人拥有一定的画功、绣功的啊！
就面前这个十一岁的小女孩？
怎么可能？！
除非她来自刺绣世家，从小学习。即使这样，也需要不错的天赋才能达到这个水准。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奴婢楚云晚。”
楚云晚。这样的人才，怎么就去了司膳司那等粗俗之地？
惋惜之余，杨司绣顿觉自己捡到宝了。
不过杨司绣不会这么轻易相信楚云晚的，因而说：“这几日我们司绣司正在绣一批给长清公主陪嫁宫女做衣衫的布料。这两日你便开始帮着绣，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当然，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让我发现你作假……”
听出杨司绣话语里的威胁，楚云晚道：“奴婢明白。”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