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第一次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或许说,是忽然看穿了自己的想法而感觉不可思议和微微的害怕。
为什么自从来到教廷学院,就不自觉地加快了课业修习的进度,就好像预感到了终会有决定提前结业回去的那一天?
本来,觉得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过,也没有什么不好,用这缓慢的时光,努力地进步,也让心里那些不清不楚的东西,缓慢地发酵。
已经分别十年了,不是吗?
跟十年相比,一年的时间,已经算是很短暂了。
在西之国过得并非不如意,相反,一切都很好,顺风顺水,而且,清晰地感觉到舞蹈技术方面日新月益的提高。
但是,心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一点都不像平常的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是缘于临行的前一天,与她见了一面造成的。
夏伊达,是康斯坦丁一直珍藏在内心里的一段宝贵的记忆。尽管相识的时候大家都还年幼,但是后来,却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么特别的小女孩了。
她比自己还要小两岁,可是却相当的独立、坚强、吃苦耐劳。她每一天都在放声地欢笑着,就连摔倒在地上头破血流的时候也不例外。
她拉着他在广阔的草原上到处乱跑,让他看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东西。她喜欢看自己跳舞,有时看着看着会流下眼泪来。
这个小女孩,和自己记忆中的,以及后来又接触过的任何一个女孩都不一样,所以,无论时光如何流逝,她的模样都永远在那里,永远也不会消失。
康斯坦丁也趁空余的时间去找过她,虽然这样的愿望一次都没能实现。
直到这一次。
康斯坦丁惊讶地发现,她忽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离自己仅有一步之遥。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尽管她的模样,跟十年前相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她已经彻底长成一位少女了,修长而曼妙身材在朴素的紧身练功服之下一览无余。那一头漆黑的长发清清爽爽地盘了起来,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是与从前一模一样。
她在跳完之后把头发散开了,及腰那么长,在风里摇曳着,如黑色的瀑布荡漾着水波。看到她背影的时候,康斯坦丁有那么一瞬竟被这一头长发迷住了,心跳的速度,比舞蹈的时候都快。
十年了,从来没有想过,“迷人”这样的词汇,竟也有一天会用在记忆里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身上。
但是她长大了,长成了一个美人,不再是一头短发,到处疯跑的模样。康斯坦丁想起了那时妈妈站在草原上,大笑着说过的话:
“我的儿媳妇,十年以后,一定会变成草原上会走路的花!”
维拉·萨卡洛娃在那时候,一直称呼小夏伊达为“儿媳妇”,这当然是一句最寻常不过的玩笑话。可是此刻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却不知怎的感觉脸上发烧。
可是真的高兴,见到她,真的高兴!
之后的很长时间,康斯坦丁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在自己的心里,夏伊达到底是什么呢?
因为这次分别后,他发现,对于她的关心和思念,比十年来的任何时候都更加殷切。
虽然很珍惜那段经历,虽然印象深刻,可是毕竟当初与她只有一个月的相处,而十年的时光,还不知把她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康斯坦丁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她。
所以在那次令人激动的相遇之后,他始终没有过多的表达。但是此刻,他是真心的后悔,后悔那时候怎么没有拥抱住她就不再放手,宁可放弃教廷学院的学习也不该放开自己的手!
还有之前的三次去东之国找她,都是趁演出的便利去的,剧团给的时间很少,所以找不到,也就回头了。现在想一想,要是真的铁了心地去找,难道还会找不到吗?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句话的意义,没有什么人比一个舞者更清楚了。
可是天下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这所有的犹豫,所有的动摇和不坚定带来的结果就是——他发现了一件非常非常介意的事情。
自从分别,康斯坦丁经常给夏伊达打电话和发信息,讲述自己这边的事,也听她讲述她的快乐和苦恼。夏伊达很乐于向他倾诉,有时候讲得很细致,很多。他很愿意听,并且在字里行间体味着她在北都学园的新生活。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康斯坦丁发现,在夏伊达的信息中,有一个名字被提及的频率越来越高,以至于最后高到离谱。
那就是“格雷·范塔西亚”。
这个名字,康斯坦丁并不陌生,甚至,两个人还曾经见过面,握过手,对彼此都怀有一份敬意。康斯坦丁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印象中的格雷·范塔西亚,不是作为编舞天才的范塔西亚,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的男性来评价。
范塔西亚要大几岁,容貌出众,整个人看上去清冷冷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他的言谈举止都优雅得体,但却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和情感,是个不容易接近的人。
是那种最容易令少不更事的女孩子倾倒的气质。
本来康斯坦丁是很欣赏范塔西亚的,可是夏伊达的信息里不停地提到他,似乎她的日常生活中每一天都有他,这一点就令康斯坦丁有些无法接受了。
心里那莫名的焦躁,不得已的忍耐,都令他感觉迷失自我,甚至影响到在舞台上的发挥。
今天,那样的不安终于到达了极限,而他,也终于明白——他不希望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