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安接连露了三招,恰巧便是儒家六艺中的三拙,其中术艺、御艺使来毫不费力,潇洒之极,显示出了远超年龄的修为境界,射艺三箭衔尾更是令人惊叹,退一步说,纵使“三绝”之说有些夸张,“三修”则是确凿无误的。于是乎,怀沧先前提及的“带艺投师”一说,便难以服众了。
一来,步安儒家三拙样样修为深厚,显然不可能是师从道门,出身昆仑;再者,天下儒门,无论是哪家书院,出了这等百年难遇的奇才,必定奇货可居,又怎会拱手将他让给了天姥书院?
至于怀沧先前说,步安乃是旧神之身,甚至是拜月邪教的始作俑者,在他接连使出儒家三样绝艺之后,似乎也不攻自破,毋须讳言了。
“乐乎书院得一司徒彦便扬名天下,今日所见,步执道已然远胜司徒,天姥书院却唯恐避之不及,无怪乎千年气候终难为继……”有人出声叹道,虽然音量不大,却字字清晰,引来一阵长吁短叹。
天姥一众如吕飞扬、费永年等闻言面色苦极,又羞又悲,羞的是被人骂作有眼无珠却无力反驳,悲的是从今往后,步执道恐怕和书院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只是山长怀沧仍旧神情镇静,似乎还留有后手。只见他故作不闻,反而问道:杭州宋家何等人物,一载有余都破不了闽中拜月之患,为何步执道手到擎来?他便是再有才,以一人之力,能胜过杭州宋家?还是能胜过曲阜书院?
众人皆知不可能,但方才有医圣后人、广元寺高僧、灵隐舍难,甚至云麾将军申屠向楷之女一一为步执道佐证,令人不得不信。
怀沧也知道,先前种种安排都被步安一一驳回,今日天姥书院在这点星殿内已无威信可言,也不在意这几句话能不能服众,只令众人安静下来罢了:“诸位可知道儒门六艺为何有三巧三拙?”
在座有一半都是儒门中人,自然是晓得的,但和尚道士却未必全明白。
“儒门三巧礼乐书,修习者需通儒门精义,以感同漫天英灵,艺能之所至,取之以己,发乎于外……而三拙术射术御,只需本身灵力施展,无需身外英灵……”怀沧娓娓道来,似乎是在为众人解释。
他这一番话,翻译成白话的意思是说:修习儒门三巧的诀窍在于,以自己对礼、乐、书的理解,与身外英灵感同身受,进而引得英灵助力,也就是说,造诣理解越精深,施展的威力便越大。就好比同样的灵力修为,晴山弹琴时,比同样灵力修为的乐师要强得多。而相比之下,三拙只是硬碰硬,自身有多少能耐,也就只能施展出多少来,没有取巧的余地。
在场众人都是修行人,即便先前不清楚,这会儿也都听懂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要提起这个。难不成是要告诉大伙儿,步执道修的是三拙,上限不高,没什么了不起吗?
正纳闷,怀沧忽然拔高声量:“正因儒家三拙毋需感通英灵,是故以怪力亦可模仿,真假难辨!”
所谓怪力乱神,怪力自然就是指的神力。
众人闻言哗然,多半人都是嗤之以鼻,毕竟怀沧此言,无根无据,只是莫须有的罪名,唯独步安心中一惊。他自己的秘密,自己最清楚,一直以来,他都以神力伪装成灵力,从未有人怀疑过,这会儿被怀沧一言点破,委实有些震撼。
步安深知这一点是自己的命门,假如被抓着不放,甚至被在场儒门细细考究起来,说不定真要露馅儿,心中顿时起了退意。只是越到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慌张,只见他昂首挺胸,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样,哈哈笑道:“书院百般刁难,全无一桩站得住脚,山长还要来胡搅蛮缠吗?也罢!书院不能容我,我又有何流连?今日江南豪杰都在,正好做个见证……”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朝向殿外,转身的刹那,忽然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白衣白裙,站在殿外人群之中,分外显眼。一年多前,也是在这里,他还手无缚鸡之力,同样面对众人刁难,是她出手相助。
如今物是人非,心情有些复杂,脸上方才还豪迈的笑意,却夹杂了一丝无奈。
“从今往后,天姥书院再无步执道……”这话原本是对怀沧说的,只是转过身来,刚好看到屠瑶,便仿佛是故意要说给她听一般。
去年春末,天上飘着细雨,这个女人走进这间大殿,轻飘飘留下一句话,从此天姥书院便成了他的容身之所。仿佛是天意,今日目光相对,步安也只用了一句话,便结束了这一切。
眼前这个看似永远云淡风轻的女子,眼中分明闪过了痛楚,比玄武湖中,瀛洲之上,步安射杀司徒彦时,尤胜百倍,似乎当初“断绝师徒”只是管教徒儿的气话,眼前却成了无可挽回的事实。
转身没有停留,步安只往殿外走去,顺手握住素素的手,晴山与蔓秋也随之跟上。
殿内众人唏嘘不已,怀沧却忽然高声道:“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先不要急着走!”
话音未落,步安只觉得背后有一股巨力牵扯,仿佛是汹涌的海浪裹挟着自己,要将他往后摔去,已然抬起的脚步,便连前进一步都难。不及眨眼的瞬间,右手牵着的小手忽然挣脱,紧接着后背牵扯的力量忽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娇斥。
“滚!”
几乎是在众人没有反应的霎那,一道娇小的身影,以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朝着怀沧猛扑过去。空气中发出仿佛撕裂布帛的声响,两只原本白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