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莫名其妙”的现代思想从掘突嘴里出来,內宰早已见怪不怪了,他严肃地说道:“郑国立国不易。想我先君为了在朝中站稳脚跟,连命都献了出来。如今君上怎可因为个人喜好,拿国家利益当儿戏?”
內宰见对方不支声,便语气转缓:“况且有晋侯为证,申侯小女确实是婚娶的上佳人选,您何乐而不为呢?如今郑国没有争到盟主,如果再得罪未来的天子,那就注定要沦落为二等诸侯了。”
掘突不想和这位老忠臣直接对抗,盘算着如何巧妙地将此事化解,便和气地说:“內宰大人的心意我都明白,容我想想。”
內宰毕竟是臣子,也不能逼得太过分,只好先行退下。
姬宜臼的使臣任务没有完成,一夜都没睡好觉。太阳刚一出头,他便赶去郑国军营,眼前的景象让他吓了一跳。
原来一夜之间,郑军全军缟素,国君更是身着斩衰,披麻戴孝,祭出了先君郑桓公的灵位。
掘突对使者说道:“昨日论及婚嫁,寡人不免念及先君,伤其未能亲临,为我许下父母之命。”激动之处,他声泪俱下,“您走之后,我思父心切,重访郑城里已化作废墟的宗庙,向他倾诉。痛哭流涕的我神情恍惚,仿佛听到了君父的教诲,嘱咐我国事为先,家事在后,切不可辱没了祖先的名声!”
趁着众人还对这突如其来的苦情戏感到懵逼的时候,他委婉地拒绝了婚事:“如今国仇家恨未报,宗周镐京未复,列祖列宗的灵位还在戎狄的手里,寡人实在无颜考虑自己的婚事啊!”
掘突夜里偷偷准备的这场表演秀,简直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的水平,不但让使者不好意思再提,连蒙在鼓里的內宰大人也信以为真。老头儿老泪纵横,以为自己错怪了主子,甚至自责起来。
既然逼婚之事暂时解决,掘突长舒一口气,赶紧跑去和卫晋二君商量勤王之事。晋侯向来耿直,听说了早上的事情后深信不疑,见了面连连抚慰郑伯,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卫侯则是半信半疑,也说了几句好话,心里却为掘突带头拒绝封赏的举动暗爽。他这只老狐狸一听说姬宜臼使者的诏书内容后,就猜出了他们笼络郑晋二君制约他的企图。他本来还在琢磨如何反制,结果掘突主动搬出逝者挡了回去,搞得晋侯也不好意思受赏了。
晋侯对于这块土地还是很垂涎的,难得主动说话:“依寡人之见,姬宜臼乃嫡长正朔,继承大统符合周礼。当初先王废后废太子本就不得人心,我等不如顺应天道,拨乱反正。”
卫侯本来也不看好姬余臣,但如今姬宜臼这边的小动作令其十分警觉,摆明日后要对他的盟主地位不利。于是他稍稍打压道:“按照宗法制度,这话确实在理。然而他叛父离京的举动,却为人不齿,后来与申侯勾结犬戎,更是大逆不道。三百年宗周城的毁灭,他难辞其咎!”
“毕竟是先王逼他在先嘛。况且姬余臣与虢公翰之流,置圣上于险境而不顾,在犬戎肆虐之时,既抗旨不勤王,又疏于守备,更是大逆不道。他们应对王畿之乱负主要责任。”晋侯补充道,“在寡人看来,世道纷乱,遵礼守法实属不易。我等不应再纠结于他们在战乱中的表现,不如单纯从礼法出发,恢复内乱前的状态,才是长久之计啊。”
“呵呵。”卫侯看他如此锲而不舍地捧姬宜臼,便皮笑肉不笑地说,“看来姬宜臼对晋侯的封赏非常到位啊。”
被说中了心事的晋侯略显尴尬,辩解说:“从这份封赏来看,申侯他们明显也比虢公翰之流更加器重我们。毕竟申侯只是外戚,顶多到朝中博得一职就心满意足了。而诸姬元老的势力在朝中根深蒂固,向来喜好争权夺利,如今不得不向盟主您低头,怕是阳奉阴违,恨得咬牙切齿啊!”
要说诸姬元老的顽固,卫侯也是知道的,不过他并不担心。实际上,他对两边都不怎么在乎,因为老头儿压根儿就想坐山观虎斗。
在旁人看来,尽管郑卫二君共推的新制度已经获得了承认,但两人的目的却是南辕北辙。掘突设想的二元结构是想让周天子和圣周召平衡,而卫侯想的却是周召一家独大。所以老头儿自然不愿意这么早就选边站。两边的对立,甚至继续争斗得四分五裂,才是他的最优选择。
因此卫侯铁了心要否定晋侯的建议,不过他还是很注意婉转的政治辞令:“既然两边天子都已经发来了诏书,那寡人这个‘周召’就名正言顺了,不必担忧他们背后的想法。我等应当集中精力,以恢复宗庙、拯救百姓为先。至于天子争位嘛,那是他们的家事,我们还是少干预为好。”
卫晋二君意见相左,掘突的意见自然重要起来。他本来是要主张扶持姬宜臼以匡正王室的,但刚才听他们争执之时,突然灵机一动,觉得两人的分歧可以加以利用。虽然晋侯一向比较老实,但日后如果能让他们的矛盾逐步激化,说不定可以借他之力扳倒卫侯。
于是掘突临时改了主意,决定偏向卫侯一点,就是不让晋侯得到这个封赏。反正他不是盟主,要恨也是恨卫老头儿。他故意放低姿态:“寡人父孝在身,无暇考虑其他。长辈相商,我且听周召的旨意就是了。”直接把皮球踢了回去。
晋侯无奈,毕竟歃血为盟过,周召的旨意是有权威的,只好把不爽吞进肚子里面。
卫侯摆出了和稀泥的姿态,礼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