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华贵的长袍也变为了粗布麻衣,头上的金丝冠也不过是一根细致打磨的半玉石发簪。
他望向周边荒芜的景色,脸上的桀骜已然消退,转而显露出一片宁静与深邃,就如立身于石山顶安然梳羽的老鹰。
这才是真实。建在荒芜里的繁华终归于荒芜,费尽心机去遗忘仇怨也无法改变过往的伤痛。
武昶只有乘妻子不在的时候才会这样做,把周围的景色还原。
他为妻子营造安宁,自己却经常回味那种寂寥。他知道这是必须的,他需要这样做,才能深刻的感知到什么是安宁,而不会被枯燥的生活麻木了心,一旦麻木,就意味着危险即将降临。
他一直觉得自己有复仇的yù_wàng,并且认定那样的yù_wàng很强。但是也知道不能让妻子再回到仇恨里去生活,他就为妻子造了这么一个家,对仇恨一概不提。
可是今天,仇人相见,出乎意料地没有感受到自己心里深刻的仇恨,难道生活还是水滴石穿地磨去了他的恨意?难道他也已经沉迷于安逸。
他静静地思考着,有些迷茫,渐渐忘却了时间。
“夫君。”温柔的声音打乱了他的思绪,不,其实应该是将他从乱麻一般的愁绪里扯了出来。
“欣喻,我。”武昶转身看着自己的妻子,妻子的眼睛澄澈宁静,一身锦罗华衣在荒凉的戈壁上显得有些刺眼。
武昶念头一动,周遭景物就开始泛起波纹,大地升起绿意,天空出现飞鸟,身上的衣服也重新变为华美的长袍。
“夫君,别忙。”吴欣喻抬手阻止了自己的丈夫,眼中泪珠反射着戈壁的烈日,刺目的阳光进到她眼里,再折射出来已然是温柔的光彩。
景色一震,缓缓散去如浪潮退散。
“夫君,我其实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我在戈壁也是可以忘却仇恨的。”吴欣喻缓步走来,赤足在沙砾上行走,白嫩的双足踩出轻浅的足印,坚硬的沙砾并不会对她造成伤害,“这么多年,你只有在我入睡时候才会悄悄收了周围的蛰彩幻境,其实我都知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因为金鲵?你是不是知道他为什么烦躁不安?”
“对不起,我没有和你说,师兄刚刚来找我了。他竟然拥有羽人神通,我们都不知道!不过,那神通不是完整的,所以并不是我的对手,我们对拼了一阵,他很快落败,但,但我下不去手杀了他!”武昶上前抱住妻子,眉头紧皱着,痛苦地说着,低吼着像要倾倒出心中的痛苦。
“什么?他竟然来找你!你怎么不和我说?你下不去手,我可以!”吴欣喻情绪激动,完全没有想要理会丈夫的苦楚的样子。
武昶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紧紧怀抱妻子,感受着妻子迸发的怒意,心中剧痛:“欣喻,我在今天之前以为,当我赶超他的时候,见到他一定能果断地提刀削了他的头,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但是我一见到他那副乞求的样子,我自问没有一丝快意,也没有刻骨的恨。”
吴欣喻放声大哭,不知是想到了父亲还是自己受的委屈。武昶耳朵里充斥着妻子的哭泣声,他的心撕开了,他看向蛰居的小石洞,他脑中回荡了很久的想法想在此刻说出来:“欣喻,不要哭,你听我说,我有恨,我的恨意没有退却!不过,那件事有太多的疑点了,我想知道真相!杀了吴浩不是最好的方法。我辗转反侧独自煎熬,我要报仇,现在还不能杀了吴浩,我想把车行横峰两个组织都瓦解!他们搅动风云,磨碎血肉,颠覆家族,牺牲了那么多人的幸福,积淀了那么多仇恨,像我们这样的悲剧只是缩影。他们也要付出代价,必须要!”
“你骗我!你骗我!你明明就是找借口!你凭什么去消灭这两个组织?你不过是下不去手杀吴浩!”吴欣喻推开武昶,对他吼叫着。
“欣喻!”武昶的心揪了起来,他确实下不去手杀吴浩,这一点吴欣喻没有说错,可是他并不是想要逃避这个问题,不是在找借口。
“我会杀了他为师父报仇的!欣喻!我会的!但是能不能起码在我了解了当年事情的真相之后去完成。当年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武昶上前抓住妻子的胳膊,咬着牙看着她,他想得到她的支持。他现在其实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想法,他想要一个人对他毫不怀疑地支持,这样他能坚定一些。
吴欣喻身子颤了颤,她看着丈夫澄净的眼眸,憋着的怒气、怨气一下耗尽了,她的手臂松下来,颓然得低着头。
“支持我,好吗?欣喻。”武昶沉默了一会,再次问道。
“你去吧,我回去休息了。”吴欣喻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夫君,眼里的疲累溢了出来。她此刻就好似一朵没有见到晨曦就凋谢的夜玫瑰。
“欣喻!”武昶看着自己的妻子离开,站在原地内心挣扎不已,但是还是没有冲上去将妻子扯回自己的怀中,告诉她我不去了,我们换个地方,忘记仇恨继续过平淡的生活,现在我的能力已经足以自保了,可以任游天下了。他没有。
他轻声地喊着妻子的名字,却实在难以诉说此刻自己复杂的情绪,他看着她拖着脚步回到那个简陋的石洞,她身着的华衣光彩耀人,身姿却不再挺拔,就如枯萎葡藤瘦弱心酸、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