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一正待警觉地后撤,不成想“哗啦——”一下,壮如小牛的成年狼竟然放开了对大铁链的纠结,一扑而来,与他打了个照面。
近在咫尺,通体蓬松白毛的大狼獠牙赤眼,呼出的阵阵白气有如一锅就要炸开的铁蛋果……
少一敢保证,包括咕咕在内的所有大堰河娃子都没见过这么高大的母狼。
足有一人半那么高的狼,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冰原狼?
虽然站在被陷阱夹住的冰原狼的活动范围之外,谨慎的少一在冰原狼的气势面前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喷嚏,连退出了好几步远。
他努力压住内心的紧张,用余光急切地寻找着咕咕。
咕咕指着不远处,对少一说:“瞧,这里布下的竟有两个陷阱和两个捕兽夹,要说,冰原狼想要从这里经过而不中埋伏,还真是希望渺茫啊。”
“这么说还真不是普通的捕猎者放的兽夹,看来,是有人故意设此陷阱!”少一推断说。
“可,有谁会跑这么大老远,来此设夹?”咕咕问。
……
刚刚,冰原狼还奋力撕扯着自己被夹的伤腿,下一刻,大狼就宛如中了魔一般,突然放弃了对兽夹的执着,全身心地追逐着自己的尾巴。
它发疯般一口下去,尾巴伤残,大狼的嘴里满是狼毛、黏土和雪块。
少一和咕咕见此情形,面面相觑。
冰原狼引颈悲嗥,孤山闻之,更加寂寥,天色因之,尤更惨淡……
这悲音,穿透了孤山,好像是在呼唤同伴,又像是在发泄愤怒,或许,也只是在自怨自艾……
咕咕回头看了一眼惊恐的少一,她冲他安抚地挤了挤眼,传音说:“怂货,这不过是只温柔有余、凶煞不足的冰原狼。”
“你自己受用吧!”少一气哼哼地回说。
即便是很害怕,少一还是略一迟疑,就义无反顾地走到了咕咕的前面,用小身子挡住咕咕,直面着眼前的冰原大狼。
此时,他已经站在冰原狼可以一扑即中的范围内了。
少一高高举杉木于头顶,全身因肌肉绷紧而异常的僵持,是的,他准备保护他们自己!
悲嗥之后,冰原狼低下头,用左右蹄子在地面交换着敲击,寒风撩动她的白毛,好像摇摆着的芦苇荡。
时不时地,冰原狼血口喷张,似乎是想要告诉这两个娃子:这里是她的领地。
当然,这里也是她目前的下场。
咕咕用手捡起了一个沾满羚牛血的生皮袋子,闻了闻,袋子看上去很完整。
她开打袋子,把里面的东西仔细翻检了一遍,对少一说道:“看,也不知是哪个可恶的家伙下的毒饵,好狠心啊。”
少一哪里有功夫回头,他紧张地与冰原狼对峙着,心说咕咕你真是多事。
“这是马钱子的味道,就混在这小牛新鲜的肝脏里,你看,连这铁链都精心地用血水给抹过,以免透露出铁器和人的味道来。看来这猎人,来者不善啊。”
“这里缺兽少食,我猜想,冰原狼是为了一口吃的才中计上套的吧。要知道,猎捕人正是摸清了冰原狼想要什么,才设计,得以百发百中的。”
少一一边推断着,一边继续举着杉木不肯有一刻放松,豆大的汗珠直淌了下来。
“可是,”咕咕一边翻检着牛皮袋子,一边慢吞吞地说:“冒似,这头冰原狼并没有动过这个毒饵,那得多有毅力、多聪慧才能做到这一点啊!”
咕咕佩服的语调让少一觉得这人简直就是敌我不分,做起事来总是浑浆一气。
冰原狼气势汹汹地冲着少一一龇牙,一时间,寒气加浊气让少一如淋箭雨,酸腐的味道更让他无法呼吸……
冰原狼低头嗅了嗅少一,然后,移步向对面这个蹲着的、扎小辫的女娃踱去。
慢悠悠地,冰原狼伸长了脖子,竟然用舌头舔了舔自己尖牙上剩下的那一半残根。
少一举着杉木对着大狼,横向蹭着步子,对咕咕说:“你快撤,有我呢!它这一舔牙,分明是‘磨磨牙打打杀’的挑衅嘛。”
冰原狼似乎听出了少一话里的敌意,它掉转头,厚重的喘气声带着某种压抑着的情绪,对着少一隐而欲发。
少一只消看上它一眼,就有掉进冰窟窿里怎么也爬不上来的感觉……
咕咕不理这母狼露出的凶相,反而,她极有耐心地一点点移动着身体,向它靠近。
驯服野兽也是一项技能。
一直以来,少一没有资格入村中私塾,村长又不允许他向村里的能人们拜师讨教,从小到大,他也没机会像冷娃他们那样参加狩猎。
少一唯一一次体型略大的动物近距离接触是金毛猴子,所以他还真是个地道的“兽盲”。
无论咕咕怎样处理与野兽的关系,在惶恐的少一看来,那都是潜伏着无数危险的。
少一比咕咕要多疑而不肯轻信,就是源于此。
然而,尽管胆小谨慎,少一还是没有放弃对咕咕行动的学习和观察。
此时,咕咕用一双挚诚的大眼睛在与这双带着疯狂血色的狼眸对视。
就这么着,一母狼,一女娃,她们紧紧盯住对方,谁也不肯先眨一下眼睛,亦或是先将眼神移开……
“你们这是较什么劲呢?!”少一缩头乌龟一样缩在一边,好在咕咕和冰原狼已然全神贯注地盯着对方,对他视若罔闻。
起先,母狼对小女娃怒目而视,一时间寒潮起,下霜如鳞,咕咕身上落满了尖锥般的冰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