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茶王谭芊萩已直接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击拂阶段。
想她常年于高山深谷、断崖峭壁之境滋养心志,已然有了些逍遥世外的修者风范,此茶艺,恐怕是她对尘世最后的一点眷恋吧。
或许,正是因她不求规范和适度,而意在极致之极境,故而,谭芊萩亦能超出很多同辈,将每一道茶艺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更上一层楼地发挥、演绎出来。
汤花牵眷不散,汤色沉潜而纯然……她抹茶的阶段动作好美……
仿佛倾盆大雨洗刷了燥热,仿佛一壁云母清凉了整个悬崖……
人们都看得入神啦。
而此时的咕咕,全然进入了另一番状态。
她正极耐心地用茶筅旋转、击打、拂动着老瓷具——兔毫盏中的茶汤,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什么时候茶碗里能泛起汤花。
咕咕全然享受这个过程,不避蚊蝇的骚扰,不理看客们的窃窃私语,更不在乎评委们看光影时不耐烦的态度。
茶,在她,似乎就是她自己这个小小少年的心事儿,与外界全然无关。
茶粉在盏中飞速地旋转……
清白、淡荡、均匀、蒙昧一气的茶沫,正一点一点地聚集,按照茶那本然的特征、特质,在几乎看不出变化地、极缓慢地、自然地聚集着……
咕咕手中的速度随着沫子的慢慢聚集而变得更加缓慢,她就像是个天生的无脑儿,在无意识地做着一件永远不会停下来的、看似静止的游戏动作,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旋转、击打、拂动……再旋转、击打、拂动……再旋转、击打、拂动……
好像永无尽头……
直到,直到茶汤的边缘,开始泛起如诗中的那个名词,叫作什么,什么……“起意”……是的,茶汤如孔明灯点睛了黑漆漆的中元夜一般,一下子“咬住”了瓷器的盏壁。
咕咕会心地笑了。
然后,她轻轻收起茶筅,接下来,起身,后退一步,深深地向各位评委一鞠。
她将那盏茶汤留在了长案上,把一切交给了茶汤它自己。
咕咕离开了木案,她允许,允许时间去茶盏中自己勾勒自己的茶情、诗意……
此时,谭芊萩的茶早就敬献到品茶者的长案上了。
麻姑掀起面纱的一角,小酌上一口,随即,会心地点了点头。
冷柯抿了一口热茶,静静地,他呼出了一股白汽,一时间,白汽弥漫、延展、上升,于半空中生成了一个大大的——“叹”字。
青云大师没有任何动作,但是,他看向手中茶盏的眼神分明有一种肯定。
正在大家被谭芊萩的技能所感染、交口称赞的时候,咕咕也重新回到长案边,看来,她认准的火候已到。
咕咕使用众人眼中很有些不堪的陈旧瓷壶,来慢慢地斟上了一杯、又一杯清茶。
瓷杯盏中,渐渐地,浮现出一片“新”香。
这新鲜、稚嫩、如雨后春露般的茶香竟然丝丝缕缕地,化出一瓣、二瓣……气雾状的莲花瓣……
就在众人的眼球被吸引到咕咕的杯盏上方时,谭芊萩直径地走来,她忘我地、近距离地细细品读着师妹咕咕的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