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重庆城中列队而出的兵马,分前中后三队,皆是步卒,前队三千人,中军四千人,后队辎重三千人,彼此相隔五里,相继而行。
旌旗招展,兵戈铁马,虎虎生威,浩荡大军行进在官道上,如一股铁流,一往无前的踏步而进,整齐的脚步声回荡在空中,闻者莫不变色,官道上立刻连人影都没了一个,来往行人早就躲到一边,生怕与官兵打上照面。
这年头的官兵,可比流贼还要吓人。
领兵将领叫做杨展,年约四十,方脸阔嘴,一身肌肉像大猩猩般扎实,乃总兵曾英的副将,二人共事多年,从曾英还在何腾蛟手下的时候就开始引为千总,生性凶狠,军户出身,打起仗来如疯狗般不要命,手持大刀****上身冲锋在前,又力大无比,惯用的大刀重四十斤,能舞得如风车般水泼不透,极像大明悍将刘挺,人送外号“賽张飞”,是曾英手下一等一的亲信爱将。
此刻他骑在一匹高大马儿上,左右亲兵环绕,很是意气风发,顾盼间得意非常,这也很自然,因为曾英在出发前向他面授机宜,此去石柱,大军万人,挥鞭断流,小小石柱定然灰飞烟灭,只要完整的控制住土堡寨银矿,回来就是大功一件,银矿的产出,也会有他的一份。
嘿嘿,听说那银矿日产千金,哪怕曾英给自己十分之一的收成,一天天下来,很快就能成为富家翁,到时候盘置产业,封官荫子,买个勋爵都指日可待。
一想到这些,杨展的嘴角都裂到了耳朵根,控制不住的笑声就脱口而出。
对于此战,他没有半点担心,石柱白杆兵的确威名在外,换成前几年,带着一万兵马去石柱死磕,他是绝对不敢的,秦良玉虽老,白杆兵可不是吃素的。
但现在,他可放了一百个心,因为前几年与张献忠的大战,陈士奇那笨猪耗尽了川中兵马,不但没有赶走张献忠,还丢了锦绣天府,川中白杆兵全军覆没。最后才会便宜了曾英的湖广兵,入川占了重庆府等地,如今论战力,曾英绝对是川中翘楚,自己带的一万人放到哪里都是一等战兵,石柱那残余的一点人,伸个手指头都按死了。
不过杨展行伍多年,经验丰富,虽然狮子搏兔,该怎么做还是有规矩的,前中后三军整齐排列,依序而行,行进中人不乱言不语,默然沉静。
能赶跑张献忠的人,多少还是有几分本事。
这是陈相下的结论。
他赶着一辆驴车,车上装载着军械物事,混在后军辎重营中,随着大军慢慢向前。
大军出动,重点的武器军械不会都由士兵们扛着,那样可能走到了地方,人也累得爬不起来了,所以军中一般都有辎重车辆,如果不够,就靠征用了。
陈相当伙计的大车店,车马众多,东家又和曾英有旧,当然被征用入伍,曾英自然不会给钱,不过有承诺在先,如果夺了银矿,会补偿一些银两,东家大喜,把所有的车马伙计都派了出去,跟着大军编入辎重营,陈相作为壮劳力,也是其中一员。
这极大的方便了陈相的探子工作,没走多远,他就打听到了领军将领姓名、军队人数、队伍编成等等诸般事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下,装入竹筒,偷空子交给自己手下的人,传回万寿谷。
杨展哪里知道,自己还没摸着石柱的边,对方就将自己的一切都摸了个通透,不过他也无所谓,大军碾压,任你什么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渣渣。
……
王欢带着手下仅有的一百五十人战兵,领着三千农民,已经提前赶到了黑山谷,与留守此处的马龙见了面。
夸父山上的炸药已经埋好,引线就绪,随时都能起爆。
王欢在一线天外的一块大石上坐着,看着陈相最新传回的一份竹筒信。
“一万人中竟然有三千鸟统手,这曾英还真是富裕啊。”王欢看着信,不住感慨。
鸟统,大明军中广泛配备的火器,九边军队几乎每个总兵都有不等的数量,内地卫所兵也有部分装备,使用者对它褒贬不一,贬低者占大多数,甚至有人认为因为使用火器,造成军队不再近身肉搏,失去了死战到底的勇气,是大明军队败给建州鞑子的罪魁祸首。
对此,王欢不敢苟同,枪械的威力,在冷兵器时代绝对是代差的杀伤效果,虽然鸟统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完善,但使用得当,比弓箭弩箭都要犀利,名声不好,不过是使用者自己的原因。
怎样才能把这三千鸟统弄到自己手上呢?王欢陷入了沉思。
杨展不可能乖乖的把鸟统就这么得明白,三千鸟统手,一千配备于前军,两千配于中军,如果山一炸,上吨的石头砸下,固然杨展的一万人会死翘翘,但那鸟统也不要想去拿了,挖都挖不出来。
王欢在一线天中走了个来回,一里多长的狭窄山道,半柱香的时间就过了,山道狭窄,一万人只能成单人队列行进,一线天中最多同时有千把人在里面,炸山不可能埋葬一万人。
王欢抬头看看高耸的山体,心中思考了半天,有了定计。
他唤来马新田和马龙,命令他二人带领原本的五十个白杆兵,手持摧山弩,守在一线天出口处,将杨展的前军斥候,全部拦下射死,一个都不许放回去。
遮蔽战场,这是首先要做的。
不能让杨展知道,自己在这边搞了这么多小动作,杀他个措手不及,才能出其不意。
二人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