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后,三千夔州兵整军出,由万寿谷顺着官道往石柱,再由西沱镇渡江去奉节。
出城时万寿城万人空巷,百姓们拥在道路两侧,为子弟兵送行,王欢军规森严,饷银到位,出之前就先放了三个月的饷,这在大明军队中绝无仅有,大部分军阀不拖个半把年不会银子,如王欢这般的简直是慈悲到家的菩萨,再加上立在城门口的石碑,能当上王欢的兵绝对是一份好工作,而且看着那一身崭新的白袍,雪亮的兵器,威武的军姿,无不透着彪悍的气势,让那些新来的百姓流民,眼热不已,纷纷向分管民政的许铁柱和周成要求入伍参军。
但王欢有言在先,军队宁缺毋滥,不在万寿谷挖上一年矿,休想参军。
经过石柱时,王欢接上了马万年,秦良玉果然信守诺言,不但不让秦翼明和秦拱明出来参合,连自己也不露面,仅仅让马万年代表宣慰使司出来送上了一些粮食,王欢干脆把马万年也带着一起走,这粗壮少年高兴得很,连衣服都没回去收拾,骑着马就跟上来了。
西沱镇过江,到奉节县城不过三十里,天天跑半程马拉松的夔州兵完全没有问题,下午天还没有擦黑,奉节县那破败的城墙就入了王欢的眼帘。
奉节县周长不到五里,属于小县,境内居民不到五万人,连年兵灾,早已让这座古城破败如斯,当王欢大军出现在城外长亭时,县令就领着一群乡绅耆老诚惶诚恐的敲锣打鼓迎接来了。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这白帝城可是当年刘备托孤之地,奉节县有此掌故,可谓人杰地灵。”王欢先吟诵了一古诗,卖弄了一下,立刻让举人出身的县令孟知雨大生好感。
“王总兵文采斐然,文采斐然呐,奉节能有王总兵镇守,今后可高枕无忧了。”孟知雨马屁拍上。
这位奉节县令,说起来也可怜,他本是山东人徐州人,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中了举人,也到了四十岁“高龄”,参加了两次会试,不出意外的名落孙山,从此断了念头,到礼部走了点八竿子打不到的老乡关系,行了大笔贿赂银子,好不容易当上了奉节县令,却未曾想到刚刚上任,大明就亡了。
南明迁到了南京,川中富饶之地转眼就变成张献忠的地盘,孟知雨被困在了奉节,他当机立断,农民军还没到奉节就跑入深山避祸,直到曾英打回来才敢下山,却又被土著谭氏压在头上,受了不少窝囊气,让谭文当作管家一类的角色驱使,成天除了替谭家征税收粮,毫无尊严可言,偏偏还不敢离去,生怕还没出城门就被逮住杀了,日子过得步履维艰。
现在谭家倒台,又来了个王欢,这位爷是什么样的主孟知雨心中没有底,只是听说此人在石柱很得民心,依靠流民数万就经营了好大的局面,端的是不得了。
这样的人物,孟知雨更不敢得罪,听闻今日人家要来,一大早就候在城外巴巴的望着,如今整个夔州都是空的,半个兵都没有,曾英把人都调到重庆府去了,王欢来了当然就是夔州之主,今后就是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必须巴结。
本以为王欢是个粗俗武人,不好相处,却没想到人一来就出口成章,虽然是抄的古人大作,但至少说明此人不是个莽夫,文人嘛,都是能说上话的,孟知雨心里一块石头就落了地。
王欢笑呵呵的与孟知雨见过,然后在亲切与他带来的一群乡绅长者一一寒暄,面容和蔼可亲,没有一点架子,让一众乡老大感意外,纷纷挤眉弄眼交头接耳,私底下都小声议论着:这位总兵,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凶狠的角色,大家以后日子好过了。
孟知雨待王欢做足了架势,弯着腰笑道:“王总兵,县衙内备了薄酒为大人接风,请先入城吧,大人带来的大军,可先安置在城中军营,那里是空的,大得很。”
王欢大笑道:“好,让儿郎们先入城,不过酒可以等下再喝,先办一件事。”
孟知雨有些迷惑,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要办什么事?可需下官准备准备?”
王欢笑容不改,朗声道:“的确要先准备,听说贵县县丞、县尉、主簿等佐官,都是姓谭?”
孟知雨心中“咯噔”一声,紧张起来,连忙道:“是,正是如此。”
王欢环顾左右,笑道:“可在此间?”
孟知雨脸色渐渐白,一阵白毛汗从背脊粱上冒起,语带颤音道:“这个……呃,衙门里最近事务繁多,他们……”
结结巴巴的还未说完,就见王欢面容一变,冷冷的换上一副寒意四溢的表情,哼声道:“我也知道他们很忙,这样吧,烦请孟知县派人引路,带我手下兵将去他们家中,看看他们在忙什么,可需要本将帮忙!”
他将手一挥,身后的祖边和马新田挺身上前,向孟知雨抱拳高声道:“请知县大人引路!”
二人白袍飘飘,腰悬利刃,满脸冷漠的神色,如两个白无常降世,吓得孟知雨一个哆嗦,大脑里短暂的停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向王欢躬身低语道:“王总兵,谭氏世代居于奉节,树大根深,在全县是第一大族,大人如果要除去谭家势力,怕是日后民心不稳。”
王欢淡淡的瞧着他,皱眉道:“有何不稳?”
孟知雨舔舔嘴唇,壮着胆子道:“大人,全县钱粮赋税,下官其实根本无法染指,如泥胎木偶,都是谭家子弟在管理,如果大人刚刚占据此间,就行那雷霆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