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能奇身材高大,脸生横肉,恶狠狠的道:“要我说,直接把那几个使者砍了,把尸体剁成数段送回去,让鞑子们也知道,大西国不是李自成的大顺,没那么好欺负,要开战尽管来,杀他个血流成河!”
孙可望白他一眼,又向李定国道:“如果仅仅是贺珍降了,父皇倒不至于如此发愁,汉中虽险,但鞑子大兵未至,抢在鞑子之前拿下汉中,我们还能占得先机,只要得了汉中,今后我们大西出斜谷或者子午谷都能窥视关中,鞑子防不胜防。”
“可是,与鞑子劝降信前后脚来的,还有刘进忠的一封加急军报。”孙可望凝望着软榻上的张献忠,皱着眉头道:“刘进忠说,南边潼川州,发现了明军踪迹,有上万兵马聚于龙泉山,与刘进忠对峙于射洪,原本这点明军不足为虑,我兄弟四人随便一人出兵都能平定,可偏偏此时北边也有事,所以父皇才发愁啊。”
两人说到这里,就听到软榻上的张献忠坐直了身子,将手中信纸随手一扔,发问道:“事情各位爱卿都清楚了,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大殿中顿时沉静下来,左右两侧的人要么垂首沉思,要么互相咬着耳朵,隔了一会,右边人群中走出一个文官装束的白胡子瘦削老者,躬身立于龙案前,正是左丞相汪兆麟。
汪兆麟本是明末一不得志的举人,四十岁才中举,殿试无望,在吏部排队候了几年到陕西当一个小小县令,明末的陕西县令是人干的吗?陕西就是造反的窝子,十县十反,县令要么弃官而去,要么被斩杀在衙门里,但汪兆麟就是陕西人,除了上任,别无他法,否则十年寒窗就白读了。刚提心吊胆的坐了知县位置没几天,张献忠就带着人打上门来了,汪兆麟惊惧之下,心一横脚一跺,投了张献忠,因为有几分文采,又通民政,在文人稀缺的大西国中很得重用,立国之后,当上了丞相。
这人心理有些阴暗,本来满腹经纶不为明廷所用,被发配到陕西投了贼窝,心中极不平衡,在扭曲的心态下,慢慢的开始嗜杀起来,张献忠大悲寺屠杀士子的主意,就是他的手笔。
“陛下,宋时赵普谓太宗皇帝曰: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臣以为是,这话放之眼前,同样适用。”汪兆麟不急不慢的说道:“我大西立国伊始,国乍未稳,明廷龙脉未绝,仍偏安东南,天下无二主之国,我大西与明廷,才是死敌,明廷不灭,士人之心不服,故而老臣斗胆谏言,应以南方为重。而鞑子不过东北一土蛮耳,君不见自古以来,无论蒙元还是金国,在中原立朝者几乎没有,盖因我大汉之威散于四海,蛮夷不过所图人口金银财物,掠夺之后自然会归去,不足为虑。”
“左丞相所言甚是。”右侧又站出一人,附和着道:“鞑子虽然可恶,但自有明一朝多年来看,每次入寇都会掳掠一番后归去,不会久待,现在虽然占了中原,但水土不服,疫病横行,早晚会走的。”
这人比汪兆麟要年轻一些,却是个胖子,面白无须,乃右丞相严锡命。
这两人一出,剩下几个尚书立刻跟着发言,都是随身附和,赞同先南下安定潼川,而北边的鞑子防着就行了,没必要去招惹他们。
李定国听得心头火起,他是明白这些文臣的小算盘的,汉中以北,赤地千里,多年战乱造成的破坏几乎让关中一带成了无人区,流民四处流窜,田地荒芜城池破败,生活困苦,四川虽然这几年也遭了灾,但比起陕西来要好上许多,汪兆麟们生怕张献忠要北上,去到关中哪里有蜀中这么安逸。
张献忠听了,没有表态,脸上神色淡然,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李定国按耐不住,正待站出去说话,却见孙可望抢先一步走了出去。
“父皇,儿臣以为几位大人所言不妥。”
张献忠摸着下巴,正思索间,闻声抬头,见是孙可望,立刻微笑起来,缓声道:“哦?我儿有何看法?”
孙可望身板笔直的站着,虎威赫赫,气势逼人,一人立于殿中就把几个文臣压得矮了一头,他昂首振声道:“父皇,明军与我大西军交战无算,几无胜迹,那些兵油子将痞子有几两能耐,我们一清二楚,就算潼川州有数万明军压境,儿臣以为都不足虑,只需一员大将领兵万人即可敌之!”
“好!不错,为将者就得有这个气度!”张献忠拍案赞道:“你继续说。”
“相反,鞑子自关外而入,先占北京,后屠南京,千里沃土都落入其手,数十万女真人迁入关内,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父皇,这不是抢一把就走,而是要立国改元啊!”孙可望侃侃而谈,越说越激动:“后金自努尔哈赤起事,历经数十载至今,早已摸透关内虚实,皇太极任用汉人为官,行事皆用汉家礼仪,如果不是要占了汉家江山,他学这套干什么?而人云:女真过万不可敌。足见鞑子战力之盛,连父皇的老对头闯王李自成都被逼得死于非命,所以儿臣以为,南边明军事小,北边鞑子事大,稍有不慎,大西有灭国之灾!”
他的话头一落,身后闪出了刘文秀,与孙可望并肩而立,躬身高声道:“平东王所言,句句在理,儿臣附议!”
李定国和艾能奇赶忙跟上,立于两人之侧,同声道:“儿臣也附议!”
一文一武两帮人态度迥异,分别站在龙案前头两边。
汪兆麟等人面带尴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