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六月初的汉中平原,一改往日里平静安稳的田园景观,烽烟四起,以汉中城为中心,南郑、洋州等诸州县无处无狼烟,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贺珍的反军、清廷陕西总督孟乔芳的剿匪军、谭拜和玛喇希的南征大军你来我往,纵横驰骋,彼此混战,往往一处城镇昨天还竖着贺珍的大旗,第二天就换做清军旗帜,战局激烈,尸横遍野。
混战成这般模样,盖因贺珍在投降清廷之后,远在北京的多尔衮权衡利弊,并听取了何洛会与孟乔芳的建议后,除了任命贺珍仍为汉中总兵外,其手下兵卒,一人未裁,还提供了大笔银钱作为军饷,以安其心,目的当然是拉拢稳固贺珍这个汉中土霸王的心,让他能死心塌地的为清廷效力,给清廷西南西北征战大计充当马前卒。
如此一来,贺珍的实力不减反増,当剃发令让清廷与他之间彻底反目后,几乎整个汉中平原都是他的兵马,此刻何洛会已调走,豪格在川中,孟乔芳孤军守西安,偌大的陕西西部尽数落入贺珍手里,陕西本是李自成老窝子,或明或暗支持大顺军的人不在少数,贺珍反旗一竖,立刻应者云集,就连西安大城周边,陕西总督衙门附近,都出现了“奉天倡义大将军”的标语。
幸好谭拜与玛喇希回兵及时,雷霆霹雳般的攻下汉中周边诸县,斩了贺珍留守西边的几个部将,击溃其士卒,将摆在洋州意图攻取西安的贺珍主力拉了回来。贺珍畏惧清军势大,小小的发生了几次不上规模千人左右的遭遇战后,不战而逃,退往安康,与在此地游击的原大顺军余部刘体仁的军队汇合,背山立寨,与追击而至的谭拜、玛喇希和孟乔芳对峙起来。
历经半个多月的战乱,汉中城附近终于稳定下来,虽然城内已经破败,贺珍撤退时一把火烧光了满城房屋,几乎留了一片白地和残砖败瓦般的城墙给清军,但这处战略要地,至少回到了清军手中。
因战事已经南移,本是战乱漩涡中心的汉中一带逐渐趋于平息,除了一些散兵还在四处游荡外,再无大股叛军活动,谭拜和玛喇希急于集中力量击败贺珍,破败的汉中城也失去了重点保护的必要,于是仅仅留下一个甲喇章京图格守在城内,两人带着大军急急南下安康一带,进剿贺珍。
图格正黄旗人,年近六旬,原本是很彪悍的一员战将,曾在辽东大凌河城外以四十骑力敌明军百骑,斩首五十余级,获健马无数,因军功累及升为甲喇章京。
不过岁月不饶人,虽然此人依然善战,身体却已大不如前,加上战伤创口颇多,不复前些年的骁勇,谭拜留他守城,也有照顾的考虑在里面。
图格很郁闷,作为八旗子弟,自然是不能服老的,从努尔哈赤时代伊始,女真就以武力立国,以军功跻身,懦弱怯战之人不会赢得别人的尊重,也无法为自己的家庭赢取更多的财富和奴隶,自己的功劳还远不能荫子,如今留在这破败城池里,失去了杀敌立功的机会,如何不郁闷?
图格手下有一个甲喇的战兵,共计一千二百人的队伍,其中白巴牙喇精锐百人,红巴牙喇战兵三百人,余者皆是普通马甲、步甲,另有铺兵和尼堪上千人,共计两千五百多人出头,规模足以应对消停下来的汉中城附近剿匪战。
不过四处剿匪,杀一些散兵游勇般的流贼,也对自己的军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图格心灰意冷,将这些破事交给自己麾下的两个副参领,自己整日守在帐中,吃肉喝闷酒。
主将如此,下面的人自然也不会有多大的积极性,每天骑着马分头在外面游荡一圈,寻几处村庄镇子,打劫洗掠一番,砍些人头回来交差,乐得清闲。
就这么混混僵僵的过了十来天,到了六月初十这天早晨,睡醒了的图格照例派了几队人马出去巡弋,自己则迈着方步,到城墙上去看看修整的进度。
汉中的城墙本是极高大厚重的,奈何连场战事后坍塌了不少地方,墙体上也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坑洞,必须整修,图格抓了附近上万百姓,充作不花钱的劳役,连日督促,将毁坏的地方尽快修整起来,自己隔三差五的过去看看,以为消遣。
他到了工地上,几处巡视一番,寻几个由头,鞭打了几个汉人出气,听着入耳的惨叫和满地乱滚的人体,图格的心情终于舒畅了起来,这是他的发泄途径,只要郁闷不爽,就到工地上抽打汉人,心中的怨气就能抒发出去。
“看到没有,对这些南蛮,心慈手软是不行的,要这般严酷对待,他们才会服我们。”图格擦擦头上冒出的几颗汗珠,将长鞭扔给工地上的一个监工,笑道:“不要怕打死人,死几个南蛮没关系,关内多的是,死了一个还能抓来十个。”
监工都是女真步甲和马甲充任,闻言笑声一片,都大声答应着,有人有样学样的将手中鞭子抽向身边正在劳作的汉人,激起他们吃痛哭叫,众人笑得更加开心了。
图格长舒了一口气,心满意足的咧咧嘴,觉得差不多了,看看天色,已经近午时,该吃午饭了。
他下了城墙,带着自己的护兵向马匹走去,正要跳上马,却听远处有马蹄声响,烟尘飞扬,一名骑兵从城门处旋风般的跑了进来,看那服色,是营中的一员马甲兵。
“报~~!”马甲兵拉长了的声调在空中回荡着,伴着他的蹄声由远及近,来到了图格面前,神色惊慌的喊道:“禀报章京大人,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