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黄色的火花绽放在如潮的人海中,乍现又迅速泯灭,化为朵朵黑云,遮天蔽日,硝烟弥漫,其中波纹般扩散的冲击波将方圆十余丈内的地面震为平地。
几十斤的炸药包落地爆炸,轰天雷一次齐射即生生将清军人海攻势挡了下来,好比一道突兀出现的防波堤,把卷着劲风的海浪一巴掌拍在了石头上。
几十架盾车化为飞灰,四散的木头渣子到处迸射,加深了药包的威力,冲在前头的一千多汉军在宽大的正面上一样迅速变大变浓的烟尘里,再也不能出现了。
马光远因为位置的关系,隔得老远,却也被震得仰面朝天的跌了个跟头,爬起来的时候鼻孔直冒鲜血,也不知道是鼻子撞破了还是身体内部哪里受了内伤。
他活动活动手脚,自觉没有大碍,刀在手中也捏得很稳当,于是抹一把鼻血,长刀一振,左手抓起一个在地上乱爬的兵,口中大吼:“继续冲,向前冲!别他妈停下来!”
那兵被他单手一丢,连滚带爬的向前踉跄几下,站稳脚跟后红着两眼,抄起地上的一根长枪,嘴里喊着自己也不知道含义的叫声,跟四周零零散散被震得昏头脑胀的清兵一起,不管不顾的向前跑。
没人向后逃。
因为后面,大队的女真八旗兵杀气腾腾的压了上来,就跟在他们身后不到一百多丈远的地方。
向后逃,比死在明军刀下的下场还惨。
两翼的骑兵,开始超越被轰天雷和神威炮打得七零八落的汉军大队,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先一步靠近了夔州军。他们的目标,就是夔州军步卒大阵和炮营之间的缝隙,从哪里插进去,然后随便抽个几百骑兜回来,就能把炮营包了饺子。而大队骑兵从步卒大阵两侧掠过,抛射出的箭雨足以在夔州军步卒灭虏弹的投掷距离以外造成巨大的杀伤,这是骑兵对付步卒方阵的最有效武器。
叶臣和国柱倒在这条路上,折了几千骑,这第二次的冲击,更加凶悍,人数马匹也多了不少,多尔衮把全部的骑兵家底都丢了出来,足有近万匹马奔腾在大地上,将两翼空地挤得密密麻麻,放眼望出去,下面全是马腿,上面全是人头,乌云盖日也不过如此。
轰天雷的第二次发射,并没有间隔多久,这等水缸炮不需要洗膛,填上药包加点发射药就能快捷的放第二炮,于是第二波药包翻滚着落到了急速靠近的清军骑兵头上。
又是一波的飓风扫过,健马和锐兵被掀上天,在空中内脏破裂落下来时已经变成了尸体,一排排的骑兵像纸牌一样被吹倒、彼此践踏,死去的人和未死的人都倒在地上,跟失足的马躺在一起,再也爬不起来,被后来的马踩成了肉泥。
炮火在怒吼,战马在嘶鸣,人群在狂叫,夔州面前不到五里路纵深的正面上,一处惨烈无比的屠杀正在进行,铁弹、炸药在乌泱泱的人堆里爆炸、窜跳,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残肢,一道道仿佛被重犁在人肉泥土中耕开的通道割开又闭合,皮甲、棉甲、乃至铁甲,在这场血肉盛宴中毫无作用,在硝烟组成的浓雾中间,冲锋的清军就像冲进了一台巨大无比的绞肉机,只见进不见出。
第一波的汉军已经没剩下多少了,甚至汉八旗的兵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侥幸没有在炮火中死去的人也被震得昏沉沉的,幸好明军服色清晰,白色的甲胄在烟尘里也能看得到,不然这些清兵指不定会跑错方向。
但是即便如此,清军依然号角嘹亮,战鼓掀天,后继的队伍一浪接着一浪的前仆后继,而夔州军没有开花弹的弊端显现出来,实心铁弹和依靠冲击波杀伤的炸药包对付人海战术,并不算那么得心应手。
当第一匹舞着长刀脸色明显有些发白的清军骑兵从硝烟中冲出来时,李廷玉的眼光猛然亮了亮。
“灭虏弹!”他高声喊道,用手腕上缠绕的火绳点燃了灭虏弹的引线:“灭虏弹准备!”
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将“灭虏弹”三个字击鼓传花一样传向四面八方,夔州步卒阵中第四排往后的人都放下手中兵器,抽出并点燃了自己身上的灭虏弹。
接二连三的,一匹又一匹马从烟尘里窜出来,一个又一个清兵步卒紧随其后,虽然炮仍然在响,爆炸依然在继续,但越来越多的清兵突破了炮火的封锁,开始进入夔州军当面三十丈的距离内。
一张张因为疯狂、亢奋而扭曲的脸出现在夔州军将士的面前,响砌天空的蒙古语“阿勒呀!”、满语“撤谷!”和汉语的“杀啊!”表达着一个意思,前两者夔州军的人听不懂,不过从对方的表情也能看出,绝对不是问候语。
从硝烟中跑出来的清兵,一个个要么灰头土面,要么血染征袍,狰狞无比,人和马都是仿佛夜叉修罗般凶狠,面对夔州军的刀枪丛林,咆哮着急冲。
“扔!”李廷玉奋臂一甩,手中的灭虏弹划着弧线,落在了清军人堆里,跟着他的动作,一大片竹筒旋转着飞出白甲兵的头顶,带着火星砸出去。
清军士兵们已经麻木了,他们虽然不认得明军扔出来的什么,不过一闪一闪的火星傻子也知道一定是火器,已经经历了炮火的洗礼,再碰上一种火器也并不意外。
有清兵不怕死的,甚至还想捡起灭虏弹丢回去,但夔州兵将引线掐得很死,基本上落地即炸,铁钉和碎石头瞬间飞舞,又是一片新的硝烟腾起。
灭虏弹妙在有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