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在地上的格里斯撑起了上半身,一手撑地,一手捂住脖子。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但是他并没有死,至少没有马上死去。“真是一场好戏剧……你是一位高尚的骑士啊,帕丁·埃德加……”他的脖子被削掉了半截,只剩半边的血肉还连在一起,这让他没有那么快能死去,而且还能口齿不清地说话。但是不管如何,他都已经是濒死之人了。帕丁的偷袭很快,而且完全是在他的意料之外。杀人灭口这种事他已经习以为常,而且也考虑过自己这些佣兵是否会被割喉封口。他唯一没想到的是,帕丁竟然在敢在奥尔加面前、在这场谋杀还没完全收场的时候,又展开了另一场同样早有预谋的谋杀。这些教会骑士们打着正义的旗号,杀了他们这些屠杀侍从的佣兵们这件事,就变得没有那么出人意料了。
“你的临阵变卦让我没有选择。”帕丁对在地上爬着、再也没有丝毫站起来的可能的格里斯说道,“本来的计划是让你们再多死几人,包括你也有所损耗后,再让你们和这些可怜人一起陪葬……在这意外的变化中,让人觉得幸运的是,你的防备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说到变卦,我可不如你……高贵的骑士啊,你的高尚和光明正大,让我忍不住想笑出来了……”格里斯哈哈笑着,不断咳血,“我会在地狱等着你,帕丁·埃德加……我会……”
格里斯没有再说下去的机会了。莱欧走到他的身边,手中长剑往下一挥,将他的头彻底砍了下来。格里斯的头滚到了一边,他庞大的身躯完全倒在了泥土里,手脚抽搐了几下,然后安静了下去。
佣兵们的老大,同时也是最后一个佣兵,死在了最后。这个拥有不俗的实力、且有着强壮的躯体的独特佣兵头子,没有死在长年累月的厮杀和决斗中,而是死在了偷袭之下。
“首恶已死。”莱欧将格里斯的头踢到了一边去,让边上的骑士捡了起来。他望向奥尔加,望向奥尔加后面的罗缪欧娜,“拿起匕首吧,罗缪欧娜小姐。如果你没有勇气用匕首划过你的脖子的话,我可以代劳。”
苍白无神的罗缪欧娜望向了朱利叶斯,颤抖着的手向他伸过去。
“不,小姐,这种危险的东西我可不能给你。”朱利叶斯将匕首藏在了身后,“这是拿来杀坏人,而不是拿来自杀的。”
“杀人?真是可笑。奥尔加保护不了我,匕首在你手里也毫无意义。”罗缪欧娜伸出来的手没有收回去,她脸上露出了惨淡的笑容,“你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却把自己的性命搭了进来,既可怜,又愚蠢……你肯定也不知道吧,使用匕首最多的就是贵族——暗杀,刺杀,自杀……如果匕首上滴下的血能盛满一个酒杯的话,那么这酒杯里的血,大半都是贵族的。现在,要再加上我的血了。”
朱利叶斯不为所动,或者说他完全没听懂罗缪欧娜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这匕首我是肯定不会给你的,说再多也不行。”
“小姐。”奥尔加出声了,声音里满是苦涩,“不要听他们的,他们在逼你杀死自己。”
“奥尔加,我已经是个死人了。”罗缪欧娜擦了擦脸颊,把脸上的血痕给擦掉——那都是别人的鲜血,已经快要凝固在她脸上了。她拭擦脸颊,虽然把血污给擦掉了,但是把自己的脸给擦花了,血丝在她脸上形成了奇特的花纹,“既然不管怎样都是死的话,至少我想选一个不是太痛苦、也不难看的死法。”她望向周围靠拢过来、手持各种各样兵器的骑士们,然后望向地上的死人。这个地方完全是个屠宰场,已经死掉的人都死得凄惨,没有任何人是带着平静死去的。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恐惧,眼睛睁大,死不瞑目。带领佣兵们展开屠杀的格里斯,死状并不是最惨的那个,死在他巨斧下的人脑袋被开瓢,血和脑浆混起来的味道让人作呕。
这个蛮人,这个佣兵头子,这个巨汉……头颅被一名教会骑士踩住,那张脸朝向了罗缪欧娜。格里斯的脸上没有其他人死前的惊恐,眼睛瞪大着,那僵住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似在嘲笑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是加害者,死有余辜,但是无辜的人同样也死在了这里。不管是善良的、邪恶的,还是有罪的、无辜的,都死在了这里。
这场谋杀还没有结束,至少还得再死三人。
但是罗缪欧娜希望只要再死一个人就够了。
“奥尔加,你是个忠诚的好人。”罗缪欧娜说道,“你的忠诚,会让你死在我的前头、会死在我的眼前。所以我在想,如果我死在你之前的话,也许你就不会这么执着于陪我去死了。”
罗缪欧娜说着话,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一把干净漂亮的裁缝刀。它的主人一定很爱这把小玩意,把它维护得很好,皮革做成的握把因为被长期使用而磨得发白,但是刀锋还是闪闪发亮,拿来裁剪布料一定非常顺手——拿来在手腕上割一个伤口想来也很合适。
这是罗缪欧娜那可怜的侍女递给她的护身武器。在屠杀发生后,侍女将这把裁缝刀递给了罗缪欧娜,接着没多久就被杀害了。罗缪欧娜一开始还没有搞明白这把裁缝刀有何用处,现在她总算清楚了。这把裁缝刀不是拿来护身的,这是一种特别的自保手段。对女性来说,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死亡前的那些侮辱和伤害。她死去的侍女们的本意大概是希望自己的小姐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