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高双手!”
吊颈岭上联排铁皮木屋前,韩重山手下兄弟,当年四十七连的副排长狄震用枪抵住盛兆中的后脑,阴沉沉开口。
跟在狄震身后的,还有七八个国民党残兵,此时皆眼神不善的盯着盛兆中。
盛兆中慢慢举高双手,声音中带着笑意:“兄弟,自己人,小心你手里的家伙走火。”
狄震理也不理盛兆中,一只手仍旧持枪,另一只手顺着盛兆中的后背往下摸去,摸到他腰间配枪后直接解下,又拍了拍他的双腿,确认盛兆中手上再无武器后,这才继续开口:“转过来。”
盛兆中依言转身,这才看清楚身后男人的相貌。
狄震看上去大概只有三十岁出头,在吊颈岭上长期饥一顿饱一顿,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干瘦,连身上那件不知穿了多久,已经满是补丁的军装都撑不起来。
唯一可以看清楚的,是他军装上缝着一粒梅花的军衔。
盛兆中眯了眯眼睛,扬起嘴角:“少校?
我猜你一定没有任官状,不如跟我去台湾,我帮你争取个实职?”
盛兆中和谭经纬在黄埔军校毕业后,双双被授予少校军衔,看起来似乎和面前的狄震平级,但实际上盛、谭二人获得的是正式军衔,而狄震则是职务军衔,并不能混为一谈。
战时的国民党军队分为正式军衔和职务军衔两种,虽然都是军衔,但其实实际上却有很多差异。
所谓的正式军衔是必须通过一把手委员长签发任官状,而职务军衔的授予程序则简单得多,由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根据职务签发任职令即可。
从国民党法律上来说,只有正式军衔才算得上军衔,而职务军衔虽然也经过正式授予,但因为当时国民党内部营长以上的官员数量太多,职务军衔几乎达到泛滥的程度,大批人滥竽充数,以至于当时民间都以“少将满街走,少校不如狗”的歌谣来讽刺这一制度。
而后在三五年国民党军官训练团第一期毕业典礼上,国民党一把手委员长第一次当众提出正式军衔和职务军衔的区别,相当于已经表明态度,只有拥有正式军衔,得到过其亲手签发任官状的军人,才有资格自称国民党军官。
自那以后,职务军衔愈发不值钱,到了抗战时期,番号变更、军官伤亡、军队调动、伪军反正等事宜需要频繁变动职务军衔,职务军衔为了方便,直接连授予程序都省略了,干脆让各自的作战单位自由任命。
盛兆中很清楚韩重山当年所在部队的混乱,就连韩重山自己那个中将军衔都没有获得任官状,更何况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少校?
也正因如此,所以他很才很有底气对狄震许诺,帮其在台湾争取一个实职。
狄震没有开口,仔细打量盛兆中,眼前这个人让他感到有几分面熟,一时半会却又想不出在哪里见过对方。
“我是不是见过你?”
狄震歪了歪脖子,上下打量盛兆中。
盛兆中笑笑,没有回答。
这时候,狄震身后一个手下突然开口:“震哥!他之前是跟谭经纬一起过来的,我记得他!就是他害死了山哥!”
当日谭经纬带着盛兆中和几个文职下属来找韩重山的时候,盛兆中和下属并没有直接接触韩重山这些人,狄震听说谭经纬是台湾来的官员,更是激动的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他身上,对随从般的盛兆中只是匆匆一瞥,现在听手下提起,宛如有一道电光闪过脑海,印象中盛兆中模糊的面庞逐渐和面前的人重合。
“你是谭经纬的人!”
狄震眉头竖起,脸上满是怒气,原本已经垂下的枪口再次举起,狠狠的顶在盛兆中脑门上。
谭经纬微微皱眉,抬眼看一眼枪身,再度将目光放在狄震脸上,目光平静。
狄震磨着牙冷笑开口:“好哇,本来想等山哥过完头七再下山去找你们,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今日我就要干掉你替山哥他们报仇!”
狄震说话间,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直到这时,盛兆中才不急不徐的开口。
盛兆中面带嘲讽:“杀我?
好啊,你尽管开枪,如果今晚我没有回去报信,我保证明天一早整个吊颈岭都会被英国兵包围,你连同你的兄弟,一个都走不掉!”
狄震闻言微微一怔,手指按在扳机上,却久久没有叩响。
他自问并不怕死,毕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士兵,当年打日本人的时候就已经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现在每多活一天对他来说都是多赚了一天。
但他却不得不顾忌身后的弟兄们,当年韩重山带他们逃上吊颈岭,这些年死走逃亡伤,加上前两天连韩重山和带出去的酒鬼梁一帮兄弟也都被枪杀,当年同属四十七军二十六师的弟兄门,就只剩下身后这几个了。
见狄震犹豫,他身后的手下立刻开口:“震哥,杀了他给山哥报仇,不用管我们!”
狄震持枪的手微微颤抖,眼神有些动摇。
盛兆中瞥一眼狄震的手下,呵呵一笑:“还算有点军人血性,不过就算你们不怕死,你们的家人呢?
韩重山、酒鬼梁这些人的遗孀又该怎么办?”
四下里为之一静,狄震身后一帮弟兄面面相觑,对方要自己的命,就算还能强撑着挺直腰板,放出豪言,但涉及到自己的家人和昔日战友们的遗孀,就实打实是掐住这帮人的命门了。
狄震脸色阴沉,用枪口顶了顶盛兆中的脑门:“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