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闵眼中一闪,低声问道:“大哥可喜欢?”
我点点头道:“身在其间,感觉自己回到了邙山之阴,真是好地方。”
子闵神色突然黯淡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常态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走吧,让客人久候,终是不妥。”
我退出门外等了一会儿,子闵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我们一同回到了席间,李智云早已移座到李世民原来坐着的地方去了。
子闵刚刚坐定,张文苏就举杯笑道:“少夫人这番安排实在是妙得很,文苏以茶代酒,敬少夫人一杯。”
子闵轻声笑了笑,摇头道:“先生平日自诩洒脱,如何到了这里却变得如此俗气了?”
张文苏被问得不知所以,拱手问道:“不知少夫人何出此言?”
荀一对张文苏道:“少夫人身系名门,所见所闻与你我自然不同。”
子闵被荀一的话说得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子闵向来不以门户论人品,荀先生可否听子闵一言?”
荀一拱了拱手,淡淡地道:“愿闻其详。”
她起身端起案前的茶走到荀一面前,笑道:“爱酒之人,敬酒为礼,便是无酒,也偏要以茶代之。子闵却爱茶惜茶,是以清茶一杯,敬以为初见之礼,荀先生,请。”她说着将杯中的茶轻轻呷了一口。
荀一愣了半晌,才想起来回礼道:“少夫人客气了。”说着也举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
子闵见他喝了,又笑道:“以茶为敬,正好,张先生却要代酒,岂不太俗了么?”
一言未了,就听见张文苏和柴绍同时哈哈笑道:“妙!”
其余人也颔首而笑。
子闵走到我身边坐下,似乎很是疲惫地重重呼了一口气,她皱了一下眉头又舒展开来,笑着看向众人。
李智云也起身端着杯子走到子闵面前笑道:“大嫂,我也敬你。”
他胡闹了一阵,转身对我说道:“大哥,张先生的琴已经品完,我要走了。”
李智云离开没多久,柴绍就开口道:“公子,今日在此相会,不是为了品琴这么简单吧?”其实从刚才张文苏开始抚琴,柴绍就在一旁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只喜欢听三娘弹琴。
我起身走到屋子中央,朝着所有人都施了一礼,正色道:“天下已乱,建成不自量力,相请诸位为建成谋之。”
话音刚落,唐临就起身道:“唐临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他目光炯炯,透着几分恨意。
柴绍也起身道:“昏君无道,涂炭生灵,正是大丈夫扬名之时,公子既然有志,柴绍愿尽一份心力。”
张文苏笑道:“文苏之心意,公子已知,十年前既与公子相期,文苏自当赴约。”说着也站起了身。
荀一也笑着起身道:“但凭公子差遣。”
荀简悠悠地道:“公子勿怪,老朽希望公子能答应一事。”
我道:“荀大夫但说无妨。”
荀简道:“乱世逐鹿,老朽希望公子以民生为重。”
我点头道:“荀大夫放心。建成非为功名,只想凭微薄之力,平定天下,救黎民于水火,自当以百姓为重。”
荀简笑道:“如此,老朽愿助公子一臂之力。”
李玄霸起身走到我面前,低声道:“大哥,玄霸方外之人,无意参与此事,请大哥勿怪。”
我道:“大哥已经知道了,没关系。”
李玄霸又道:“虽然如此,我想提醒大哥一件事。”
我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李玄霸道:“大哥是否记得,当年营建东都时,洛阳城外的景况?大哥所为,若为解众生于倒悬,玄霸愿意支持大哥。”
洛阳城外的凄凉景象又一次浮现在我眼前,我记起第一次看到无数死伤者的场景,那时候我也是第一次觉得,原来人命真的轻如蝼蚁,在露天的旷野里,连上天也不曾在乎他们的死活。
我的心头渐渐凝重了起来,发现自己心里又多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看着李玄霸清澈的目光,我点了点头。
他退到了一旁。
子闵最后起身走到我面前道:“大哥想做什么,子闵誓死相随。”
我听了她的话,心中一震,看向她时她却走到三娘身边悄声和她说了些什么,然后她们俩一同将我刚才的桌案收拾了一下,摆上了几只杯子。
子闵转身朝大家施了一礼,盈盈道:“各位既然与大哥同心,子闵备下清茶一杯,替大哥先谢过各位了。”她让开一步,朝我的桌案上略指了指。
张文苏当先走近前,笑道:“文苏饮过此茶,自今而后,便是将命托付与公子啦!”他取过两杯茶,将另一杯递给在一旁冷眼观瞧的杜杀。
杜杀看了看他,仿佛有点不乐意,却还是接在手中。
柴绍也学着张文苏的样子取了两杯,递了一杯到三娘手上,相视笑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
剩下的人都端走一杯,我也递了一杯给子闵,自己拿了一杯,桌上还剩下一杯。
李玄霸瞧着剩下的最后一盏茶,似乎是考虑很久才端了起来。
我举杯朗声道:“今日建成得诸位信任,义不容辞。以茶为誓,自此以后,以苍生为念,兴仁义之师,平乱世以安天下,以此为盟,死不相违。”
子闵不知道为什么身子似乎轻轻晃了一下,她扶住了我稳了稳神,接口道:“以苍生为念,兴仁义之师,平乱世以安天下。”
三娘道:“以此为盟,死不相违。”
不是喝酒,没有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