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带着背部血肉模糊的阿珠祜返回自家大营时,一路上遇到的满蒙将士,对于伏在马背上脸色惨白但一声不出的阿珠祜都深感同情。
不过等听说了阿珠祜被鞭打的缘由之后,这些满蒙将士口头上虽然还在抱怨,但是声音却分明小了许多。原本围绕在他们身边,想要跑去三位大贝勒面前为阿珠祜抱屈的将士们,也悄悄的溜走了不少。
哪怕大明现在是后金的敌人,大明皇帝也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议论的对象。不管是女真人也好,还是蒙古人也好,大明皇帝和蒙古大汗对于他们来说都已经不是凡人,而是天上的神灵在人间的化身。
对于女真人来说,蒙古大汗对于他们的威慑力不足,但是大明皇帝就不同了,那是天命汗努尔哈赤才能挑战的对象。而对蒙古人来说,大明皇帝和蒙古大汗的地位是一致的,甚至于大明皇帝的地位还要更高一些。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那是因为君权神授的观念所决定的。不管是蒙古人还是女真人,他们之所以要不停的进行斗争,说到底也是为了大汗或是皇帝的宝座。
努尔哈赤、黄台吉可以攻击林丹汗、大明皇帝无能腐朽,不知道抚慰自己的百姓,缺乏成为君主的才能和道德。但是他们绝不会攻击汗位和皇位本身,也绝不会允许自己的部下藐视皇权,因为他们自己的目标就是成为大汗或是皇帝。
比如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告天,也只敢说:“天建大国之君,即为天下共主,何独构怨于我国也?”并不敢否认大明皇帝的权力是约束不到建州女真的。努尔哈赤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这些普通的满蒙将领了。
更不用说,建州女真建立的后金国,现在还是一个奴隶制残余极为浓重的国家,主奴之间的分际是极为严厉的。如果是明军大营中的其他人下令鞭打阿珠祜,这些将士们还真有些义愤填膺,感觉受辱的味道。
不过如果是大明皇帝亲自下达的命令,这些女真人反而没什么脾气了。女真人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奴才,但是爱新觉罗家却曾经是大明皇帝的奴才,被主子的前主子教训了,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只能说阿珠祜自己倒霉。
虽说爱新觉罗家的前主子其实还够不到皇帝,但是在努尔哈赤造反成功之后,就自动将前主子改到了大明皇帝头上,决口不提李成梁什么事。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把建州女真的地位抬高了好几级,直接变成了皇帝家的家奴地位。
当然后果也就是,大明皇帝的权威在女真人之中依然发生着作用。随着皇帝率领的明军在蓟州、义州的表现,加上这次皇帝再次出现并拦在了他们面前之后,八旗中下阶层的兵将,也开始隐隐对皇帝所代表的天命产生了畏惧之意。
黄台吉、代善、莽古尔泰三位大贝勒自然是不相信崇祯身上是有什么天命的,或者说他们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承认,崇祯是什么命世之主的。
但他们也没有兴趣为了皇帝责罚一个小小的侍卫而大动肝火,虽说崇祯鞭打阿珠祜的行为,有羞辱他们三人的用意在内,但其用刑的理由却真没什么可挑剔的。
黄台吉只能好生安慰了阿珠祜几句,让人服侍他下去养伤。但是很快,三位大贝勒就被索尼带回来的传话给激怒了。
莽古尔泰是最先跳起来的,他怒气冲冲的喝道:“这南朝皇帝好不晓事,我们和林丹汗之间的事,他凭什么插上一手。
他还如此虚情假意的日哄那些蒙古人,若不是我们费尽力气干掉林丹汗,他能捡到这个便宜?现在他顺手接收了群龙无首的察哈尔部,反倒是給我们栽上了一个强盗的恶名,简直是岂有此理。”
代善也是极为不快的附和道:“皇帝这是想要独吞整个漠南诸部啊,他也不怕被噎着。右翼三万户我们都同意不向他索要了,没想到他还得寸进尺了,连左翼三万户的察哈尔部都想吞下去,他这是想要逼我们在这里和他决战吗?”
一听说要决战,莽古尔泰倒是清醒了不少,他撇了一眼抿着嘴一声不吭的黄台吉后,便有些迟缓的说道:“明人连营十里,西面又有丘陵、山头以为障碍,急切之间恐怕难有什么成果。
而我军千里而来,后方已无援军,军中粮草也不足。在这里同明军交战,是伤一个便少一个,若是被明军长期拖在此处,我军的前途堪忧啊。”
代善闻言便转头看向了黄台吉,想要看看他现在究竟打什么主意,不管是战、是和,总要有一个章程,不能让大家坐在这里发呆晒太阳啊。
黄台吉此时倒是冷静了不少,他开始反复思量崇祯让索尼带回话语的意思,思考了好久方才开口道:“这南朝皇帝自登基以来,给我们的惊喜还真是接二连三啊。
两位兄长不妨仔细想想,从蓟州、义州到今日,我们对面的明军是否是一日强似一日。他们现在都敢于离开城池的庇护,和我们在野外打这样一场大会战了。
如果我们现在一仗不打就撤退,先不说哪些依附我们没多久的蒙古人会怎么想。我就想要知道,下一次这位南朝皇帝会带多少兵马出现在我们面前。”
代善和莽古尔泰陷入沉思的时候,黄台吉又继续说道:“满蒙一家,乃是父汗留下来的国策。但是现在南朝皇帝却拿汉蒙皆中国的说辞来拉拢那些蒙古人。
他还不仅如此,他还试图将我建州女真逐出中国之外,视我等为蛮夷。若是今日我们